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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有愧色,衛雅歌道:「你倒是拿出那日欲罵敵而死的氣勢啊!為何不能安安靜靜等同袍來救!逞什麼英雄?」
自那一夜之後,這是周持挨的第七次罵,她都被罵得疲了,還是一副不願吭聲的樣子。
見她這般,衛雅歌也有辦法:「從後日起,全部上下每日負重十斤跑五里,你十里。」
周持的眼睛立時變得更圓了:「副將!我!」
衛雅歌不理她。
房門開著,門外一人站定,見屋內如此,忍不住笑出了聲。
衛雅歌看過去,站起來,面色如故道:「世子。」
門外那人笑著說道:「姑母命我南下,我路過雲州來見見雅歌……」
說話間,這人看向了周持。
「這就是那罵的宋充快瘋了的小訊官?」
這人生了張桃花面,卻一副羊皮面具遮去了上半張臉,只留著一雙眼睛似總是在笑的。
衛雅歌邁步走到那人面前,恰好將周持擋在了身後:「世子南下之前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這人就是定遠公世子衛瑾瑜,之前一直在勝州一帶隨著承影部大部活動,皇后召其南下東都,途徑雲州,才來了衛雅歌面前。
「確實有急事。」衛瑾瑜重新看向衛雅歌那張八風不動的臉。
「嗯。」衛雅歌點點頭,一擺手,讓周持離開了。
見人走了,衛瑾瑜抬手放在了衛雅歌的臉上。
「我來找雅歌姐姐是想再學一點臉上偽裝之法。」
衛雅歌抓住了衛瑾瑜的手臂:「你這般喜與人動手動腳,到了東都豈不是被人當做紈絝?」
衛瑾瑜笑笑,毫不在意地說道:「我真是紈絝,我那皇后姑母高興還來不及,雅歌,那小訊官如此會罵人,你借了我,我帶去東都,豈不是更熱鬧?」
「勝邪部訊官不是讓你看熱鬧的。」
衛瑾瑜笑了:「我知道,雅歌看著心黑手狠,其實對部下最是疼惜,唉,我早想來勝邪部,偏偏姑母一意讓我去承影部,在勝邪部當一訊官,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多自在?」
「心黑手狠」衛雅歌終是給了這定遠公世子一拳。
如她們還年少時那般。
第66章 世子 「我來了。」
從長安通往洛陽的官道上,幾輛馬車緩緩而行。
其中一輛馬車車簾大敞,一十五六歲的少年坐在裡面,正借著帘子外的光的看著手上的書卷。
一中年男人騎著馬,時不時回頭看他。
車內,一婦人道:「阿玘,你若是累了就歇歇,馬車顛簸,小心看壞了眼睛。」
那中年男人聽見了,厲聲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阿玘進了東都,皇后娘娘是要見他的,此時不看書如何能行?」
那婦人立時不做聲了。
男人又對那少年說道:「阿玘,你莫要聽你阿娘的話,她不懂,如今正是我們全家翻身之機,皇后娘娘不喜定遠公,更不喜歡定遠公不知從何處找出來的國公世子,如今讓我們舉家遷去東都,就是給我家臉面,你務必要哄得皇后娘娘高興,將那野種比下去!」
少年默不作聲,又翻了一頁書,男人自己越發說得興起:「阿玘,若是有一日,你能讓為父住進定遠公府的正堂……」
說罷,男人幽幽一嘆,他曾有過這樣的機會。
當年,定遠公府滿門男丁被坑殺於長安城外,先帝震怒,可查來查去,只查到了衛家別院遭了匪患,還有被申家救出來的衛家二娘為證。
就算全長安都知道是申家害死了定遠公,那又如何呢?
申氏是太子外家,權勢滔天,滿朝文武任免,也不過在申榮的唇齒之間。
男人一脈乃是衛家旁支,認真算起來,初代定遠公衛奇是男人曾祖父的大兄,到了男人這一輩,只有不到千畝田地,每年指著定遠公府往族中送年禮,分到他們手中,讓他們過得體面些。
至於男人自己,勉強讀了五六年的書,二十多歲時也去選官,可惜沒有國公通融,只拿了個中下,靠著「衛」這姓氏選派了個七品縣令,男人還沒走到地方就不想去了,便又回了族中。
快三十歲時,他本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般過了,可定遠公滿門覆滅,就在全族哀痛惶恐之時,聖人下旨,將國公爵降為將軍爵,就落在了男人的頭上。
他從一鄉間閒人一躍成了正四品上的定寧將軍,雖然只有銜而無職,可他繼承了定遠公府的一切,人脈、田畝、錢財、奴婢……長安城定遠公府何等煊赫?那也成了他的。
只恨他身份不夠,只在裡面看了一眼,先帝就令人將國公府連著裡面一眾御賜之物封了。
他雖然心痛,也知聖命不可違,便想到了東都城旌善坊的定遠公府別宅。
那到底不是正經的國公府……可惜還沒等他鑽營出個可常駐洛陽的閒職,聖人親征被俘,蠻人殺到了長安。
長安一場變亂之後東都人滿為患,那洛陽的定遠公府宅邸被一申家黨羽給占了,男人只能縮在被燒得幾成荒地的長安城外衛家別院,後來太子造反,申家倒了,他喜出望外,收拾了行囊想去東都拿回他的宅邸。
可就在這時,從前定遠公的長女橫空出世,被封為鎮國定遠公,先帝將定遠公府在洛陽、長安的兩處宅邸都賜給了新的定遠公。
如今想起來,男人都不敢回想自己那段日子是怎麼過的,由大喜到大驚,他每日惶惶難安,一遍一遍清點田冊帳簿,晚上甚至抱了一小箱子黃金在枕邊,還讓自己妻子將首飾都埋回了他們曾經老屋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