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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一口已經干硬的胡餅,陳窈兒一邊嚼,一邊想著對策。
在被元帥點來營州之前,她曾是檀州刺史晏青紅手下主管民生的得力幹將,因為撫民安民之事做得出色,又被元帥搶到了北疆民部、財部跟著管事林重華學了兩年,無論是晏青紅還是林重華,甚至是元帥本人,她都看著學著,到了營州,她要將這些東西變成安民之器。
安民、撫民……讓他們看見糧食,讓他們看見出路,第一步,得讓他們知道定遠軍是怎麼想的。
巨闕將軍申屠休邁著大步走進了縣衙的側院,就見陳窈兒兩眼灼灼地看著自己。
「申屠將軍,我記得你當初曾唱過戲?」
申屠休腳下一頓,他前幾日騎馬回了平州向元帥說了自己因為擔心林里地礦複雜,擔心奚人在地上挖陷阱才讓輕騎先行探路,那時,他都沒像此時這般畏懼不前。
見他沒有反駁,陳窈兒的眼睛更亮了:
「我想把定遠軍打敗蠻族和安民之策編成戲文找人去唱,以您的經驗來看,此事可行否?」
申屠休沉默片刻,難得好聲好氣地說:「陳刺史,我是唱過戲,又不是寫過戲,哪裡知道可行與否?」
陳窈兒自己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可問遍了營州上下文官竟沒一個會寫戲文的,她便此事連同營州的奏報一併送給了衛薔。
不到十日,一個面白如玉清俊異常的少年從馬上下來,拎著自己裝著紙筆的書箱到了營州。
他還沒到縣衙,陳窈兒就聽有人說柳城來了個仙童般的人物,待見了這少年氣十足的小書生,她也在心裡讚嘆不已,這位書生真是好相貌,且還有些眼熟。
「在下秦緒,奉命來寫戲。」
陳窈兒父親曾是舉人,她小時候也算是見過些文人墨客之流,後來自己為官,享譽天下的文士名人跟著晏刺史和元帥也見過幾個,這姓秦的小書生年紀雖然不大,風度竟然絲毫不落,更難得的是身上一點文人酸臭傲氣也無,知道了自己要寫什麼,就去柳城四下去看,聽說要寫定遠軍破蠻族,還專門去了軍營,繞著申屠休仔仔細細轉了幾圈。
不過一夜,秦緒就交了三幕戲出來。
粗粗一看,陳窈兒不由讚嘆道:「這般文采斐然又好用的筆桿子,也不知道元帥是從哪裡找來的寶貝。」
秦緒不僅會寫戲,還會看戲,看似裝模作樣行軍的戲,他加了兩道鼓聲進去,立刻就有了千軍萬馬迫近之勢,看得陳窈兒目瞪口呆。
除了戲文之外,秦緒還準備了書文,這比排戲簡單多了,找幾個口齒伶俐的將書文讀熟了,趁著百姓忙了半日休息之時就去田間地頭說上幾句,也能引得一群人聽得入了神兒。
見秦緒如此厲害,陳窈兒就乾脆將此事託付了出去,冬麥搶種事了,還要囤積冬日裡要用的拆夥,還有要修的水渠水車,百姓安置,民宅修整……腳不沾地忙了數日,陳窈兒又瘦了兩圈兒,整個柳城的過冬之事總算準備了個七七八八。
申屠休怒氣沖沖找上門的時候,陳窈兒正同農部與財部開會,能搶在下雪前做的事不多了,每一日、每一人都要精打細算起來。
「陳、刺、史!我與你到底有什麼仇怨,你滿營州地壞我名聲?!要不是今日仆固瀾來笑我,我都不知道你把我送蠻族女將的狼皮氈子上去了!」
見陳窈兒一臉茫然,申屠休「啪」地一聲將一小冊子扔到了她面前。
陳窈兒翻開一看,便見上面寫著「『好叫將軍知道,我自戰場上第一次見了將軍,便日不思吃,夜不思睡,只想如這般與將軍親近親近,我阿父是蠻王帳下大將,我自己家裡也有一千馬,三萬羊,不如將軍從了我,從此你我就是草場上的兩匹駿馬,從東到西,青草浪里翻滾去……』」
迅速翻了兩頁。
又見「馬鞭如繩,細細縛了將軍鐵腕,鞍韉似床……」
再翻幾頁到了最後,陳窈兒看見一行字:「只說將軍帶三萬人馬終於踏平了此部,那蠻族大將之女從此遠遁草原不見蹤跡,卻又有蠻族可汗之女又與這將軍有一段風流公案,且看下回『石將軍劍指王帳,蠻王女鞭調情郎』。」
緩緩將書冊放下,陳窈兒再看申屠休,眸光從左劃到右,幾乎不敢看他臉。
乾笑一聲,她說:
「這上面也沒有將軍的名姓……」
「哈!」申屠休氣笑了,「這上面寫這個將軍帶著三萬人馬踏破蠻人部族,又生得高大雄健,膚色如銅……不是我難道是徐將軍那四十多歲的?」
沒想到申屠將軍自稱自己字不識幾個,文中這等誇耀雄姿之詞他竟然記得如此清楚。
揉了一下額頭,陳窈兒正要說話,卻見民部之人笑了。
「這《平虜冊》我也看過,出了七八冊,將軍被七八個蠻族大將之女、族長之女劫了回去,可謂是輾轉各位蠻族女英雄的狼皮氈子之上。」
他這麼說,財部的人已經笑出了聲。
陳窈兒也想笑,好歹憋住了。
申屠休氣急敗壞:「這定是那秦緒所寫!我這就去與他理論清楚!」
見他大步走了,陳窈兒又聽有人說:「昨日去附近村子,還聽有少年因這書上所寫想要參軍,雖然說有些東西是……有失體統,但是百姓確實愛聽,除了這個寫將軍的,還有一本寫的是柳城中一女子本是被蠻族擄劫而來,為報仇給定遠軍做了城中眼線,最後不僅殺了仇敵,還與一年少英俊的將軍同歸,端得是曲折精彩,這本不少女子喜歡,我還留了一冊手抄本,打算寄回去給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