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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可並非好話,投降這等事可哪有探路的?
那人卻笑了。
「行啊校尉,我去一趟絳州,若是成了,我……我讓絳州的定遠軍帶著粟米飯來接咱們兄弟?」
錢展早覺得這人像是定遠軍的細作,聽了這話,只當他是要跑了,他也沒有心思計較,只讓自己忘了那兩碗粟米飯的事兒,敷衍道:
「好,你我這就說定了。」
過了半個時辰,錢展四下走了一圈,就是見不到那人了,他便當這事已經了結,他沒想到的是,夜裡,他被一陣粟米飯的香氣給生生勾醒了。
他睜開眼睛,見黃河上順流而下一些裝在盆里的木碗,有些碗的碗底裝了一點粟米飯,還是熱的,香氣騰騰,讓人一聞就失了魂。
錢展會被勾醒,正是因為有人端著碗在他身邊舔。
河上有一女子撐著船大聲道:「你們若是想吃粟米飯,就將碗拿了,把刀扔進木盆里,往北走二里路,我們定遠軍備了足足的粟米飯等你們呢!」
粟米飯!
有半死不活癱在地上的人連忙站了起來,扔了自己的刀撿起碗就跑。
也有人將信將疑,沒有動作。
也有的大聲道:「我傷了腿,走不了怎麼辦?」
那女子將船槳放好,從腰間拿起一個大彈弓,一個個白色的布包被她射到了岸上。
「先用了傷藥。」
一把抓住傷藥,那傷病聞了聞,就一把糊在了自己腿上。
「罷了,我劉騾子到了這境地,還怕你們害了我不成?」
他拄著一根失了頭的矛,費力去拿了碗,一步一步往北去了。
也有人笑著說:「騙就騙了,這般煉獄之地,天下哪都比這好!」
說完,便跑了兩步去扶住了劉騾子。
從上游來木盆漸漸被刀槍裝滿了,那女子用木漿勾了一個木盆三下,那盆子就往上游回去了,錢展仔細看了才明白木盆上拴著繩子。
「有粟米飯!真的有粟米飯!」有腳程快的已經去而復返,手裡捧著吃空了的碗,給同袍們看了一圈,他就匆匆跑了。
定遠軍可說了,他多跑這一趟,能多得一碗飯。
「真的是粟米飯!」
越來越多的人放了刀拿起碗,一個接著一個。
終於,錢展最後看了一眼這毫無生機的戰場,將手裡的刀扔進了木盆,拿起了裡面的木碗。
他都這般做了,剩下的人也都站了起來。
往北的路上伸手不見五指,明明前後左右都是人,卻無人說話。
突然,他們看見了林間的燈火。
燈火之下熱氣蒸騰,是人間才有的熱鬧。
「來來來!報一下姓名籍貫,咱們趕緊將飯吃了,勞苦至今,餓壞了吧?」
錢展覺得這聲耳熟,抬頭看過去,只看到一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舞著大勺忙碌,見了他,年輕人笑了:
「錢校尉果然言出必行!」
第156章 欽差 「定遠公有功於國,她不能來東都……
最先發現剩下叛軍都不見了的是河中府陳氏的部曲。
他們將此事稟告了陳季梁,陳季梁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那叛軍的殘部被逼到了絕境轉而攻他們河中府。
便又使人將此事告訴了金吾衛上將軍和護國節度使。
趙源嗣和程珂怎麼也沒想到,一夜之間兩萬多叛軍就不見了蹤影。
不僅人不見了,連刀槍武器都不見了,空蕩蕩的黃河岸邊只剩了他們兩部被曬出了屍油的屍體。
這兩萬人又不會抱著他們的武器跳了河,就只有一件事能做了。
騎著馬站在臭氣盈天的戰場上,二人不約而同看向北面。
北面過了中條山就是絳州所轄之地,絳州的定遠軍好大的胃口。
絳州多了兩萬精壯,龍十九娘子並不輕鬆,絳州曾被叛軍所占,不少人結下血仇,這些人不能在絳州久留,要分批送回北疆。
可如今天氣正熱,在這樣的時候趕路,不止被押送的人辛苦,連押送的人也不好過。
好在龍十九娘子提前知會了在晉州的巨闕部,仆固瀾回北疆之前交代過他們要聽龍十九娘子調度,聽說要分批押送俘虜,他們連夜趕製了數百輛木柵車,木車上加了頂,坐在裡面的人好歹不至於被曬著。
趙源嗣和程珂的奏本送到東都的時候,叛軍的第一批俘虜已經上路了。
這兩本奏本和衛薔占下同州後寫的奏本是同時送到的。
文思殿裡,皇后看了奏本,冷冷一笑:
「好,好得很!我們大梁的定遠公厲害,不僅連奪四州,又在綏州圍困著叛軍頭目,還兵不血刃收了兩萬多戰俘,厲害啊!厲害!」
將奏本甩到案上,皇后看向左右文武:
「各位有什麼想說的?」
文思殿內安靜了片刻,皇后極愛的鑲金漏刻徐徐滴下水來,兵部尚書仿佛被打醒了一般說道:
「皇后娘娘,定遠公占了同州,正好可揮軍向西,攻打盤踞耀州的逆賊竇茂。」
皇后笑了。
「繼續向西?攻打耀州?」
她一拍桌案站起身來,金紅色的羅裙緩緩流淌在文思殿內的石磚上。
「打完了耀州,她是不是還能打羌人?打西北?戰無不勝定遠公,我們高居廟堂,自可高枕無憂了?」
尚書令姜清玄道:「皇后娘娘,竇逆麾下有叛軍數萬,定遠公以兩萬兵力占下同州,卻難與竇逆力敵,不如下令靜難節度、鳳翔節度皆聽定遠公調度,令其早日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