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直到送了衛薔去了客院休息,陳仲橋一路轉回主院,連灌了三杯茶水,都忍不下心中怒火。
「惡客,惡客!衛臻她堂堂一個國公,從北疆到河中府,沿途哪個世家不是重金相待,她竟然還要硬生生扒下一層地皮!」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是陳家的四老爺陳季梁,忍到現在他早就忍不住了,對自己的二哥抱怨道:
「韓家給了衛臻白銀五千兩,還被拉走上千牛羊,林家給了她兩百駿馬,兩匣珍珠,又被開了糧倉,怕是三兩年都填不上這筆虧空,還有駱家,同州這兩年旱澇不斷,不過錢糧給的少了點,她竟然讓人綁了駱家三個公子回北疆,三個公子皆有才名,卻被人折辱至此,駱世兄來的信里簡直字字泣血。二兄,要錢,要東西、要世家子弟,明明算起來已經收了白銀上萬,竟然還讓我們陳家給她更多,她何止是惡客,這分明、分明是從北地來了一如狼之匪!我們陳家百年世家何曾被人這樣當堂勒索?!」
聽著弟弟的抱怨之言,陳仲橋抬起頭,緩緩地出了一口氣,說道:
「大兄前日傳信回來,聖人幾番昏迷,除了皇后難有人能近身,左內丞已經尋機告訴聖人定遠公入東都的消息,聖人久臥無力,也連說了三個『好』。
「她衛臻粗鄙也好,是土匪也罷,她救過先皇兩次,又解了當年的東都之圍救了當今聖上,在聖人的心裡,她比咱們十三世家要親近多了。如今聖人愛重皇后,任由皇后連同尚書令一起提拔那些寒門出身的泥腿小兒……年初衛臻她一封奏摺就讓陛下親自出面了斷了皇后對兵部動手的心思,只這能讓皇后退讓之法,她就比我們都有用。」
這話似乎也安慰到了他自己,在胡凳上坐下,陳仲橋又端起了茶杯。
「皇后、皇后從前假作賢淑之態,騙來了聖人的信任,如今對我們世家已經是圖窮匕見,引定遠公入東都與她相爭,雖是無奈之法,也是大哥不可缺的一步棋,到了如今,想要棄子離場也晚了。」
被寒門擁簇的皇后不會放過世家,世家也不會放過皇后。
凶名赫赫的定遠公,就是世家為皇后選來的一把刀。
陳季梁小心看了自己的二哥一眼,說:「二哥,衛臻是皇后的親姐姐,萬一她進了東都之後姐妹二人聯合起來……」
「不會。」陳仲橋放下茶杯,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弟弟,「你也太小瞧咱們大哥了。」
話剛說完,一個僕從走到正堂門前,陳季梁認出來他是自己指示去伺候客人的,便說:「可是出了什麼事?」
「大人,國公大人讓我來傳話,她對府中的湯餅很是滿意,只是一份不夠,她要五份。」
五份?是五份湯餅?還是……
陳家四老爺的心幾乎要炸開了,他怒斥道:「她哪裡是在說湯餅?分明是要我們陳家出別家的五倍!誰家的五倍?韓家私有鐵礦,才能拿得出五千兩白銀,二兄,那可是兩萬五千兩白銀!一個黃毛丫頭竟然貪得無厭至此!」
陳家二老爺捏著茶杯的手指一緊,還是說:「給她。」
「二兄!怎麼也得拉扯一番吧?我們如此輕易答應,怕是要助長她的囂張氣焰。」
做出了決斷陳家二老爺此時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清雋自在,放下茶杯,他緩緩道:「大兄說了,只要她定遠公出得起價,我們陳家就給得起,四弟你想想,世上還有什麼比明碼標價的東西更便宜的嗎?你今天就開庫房準備千兩黃金,五千白銀,剩下的都給銅錢,那五份湯餅,也給她送去。幾萬兩銀子買一把能把皇后娘娘砍下來的刀,我們陳家不虧。」
陳家的客院裡,女孩兒放下筷子,扁著嘴說:「家主,這個湯餅真的好吃,可我實在是吃不下了,這一碗湯餅里真的是有十條魚嗎?」
湯餅里的湯是用黃河裡的魚吊出來的,湯色濃白,再配了陳家廚子秘傳的材料,一點腥味也沒有,入口就是濃鮮滋味下進臟腑上沖天靈。
吃完了一碗湯餅,衛薔連湯也喝了個乾淨,端起另一碗的間隙,她說:「我還能騙你?眼下燕歌在銀州,行歌在東都,瑾瑜她們分別駐守各州,鶯歌也奔波的路上,他們都沒有你清閒這口福,還不替他們多吃一點兒。」
戀戀不捨地看著碗,女孩兒說:「一碗湯十條魚,我、我能不能在院子裡生團火,中午的時候再把它們熱了吃?外面的木頭長得也挺好,我現在劈了曬起來,到了中午也就生不出煙了。」
陳家客院裡花樹繁茂,衛清歌可是從一進門就看過了。
她問的認真,衛薔抬手扶了一下額頭,哀嘆說:「我到底是帶了怎麼一個小傻子出來?見了鹿想吃,見了樹想砍,見了別人家的胭脂還以為是血。清歌,我本以為帶你出來是讓你長見識,沒想到你一路上讓我長了不少見識啊。」
「哼!家主,我一路上也是學了東西的!才不是小傻子。」衛清歌一賭氣,又吃了一碗魚湯的湯餅。
兩個人費勁吃完了這一餐,衛清歌撐得坐在衛薔對面打嗝,她一邊打嗝一邊擦著自己的劍,身子因為打嗝抖得不行,手卻一直穩得很。
北疆出來的人,手是都很穩的。
過了巳時,有陳家的僕從來問,衛清歌就說衛薔已經休息了。
衛薔是真的在休息,連日奔波,她也累了,洗了個澡,吃了衛清歌塞過來的兩顆藥丸,她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午飯時候被衛清歌叫醒吃了點東西,又一覺昏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