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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橫點頭領命。
這時,兵部尚書道:「還有一事請皇后娘娘決斷,今晨微臣看到奏本,定遠公奏請令定遠軍與陝州之北黃河沿岸擊殺逆軍。」
「這是好事啊。」皇后的眉目舒展,「有定遠軍這般強軍,若是與護國節度使、金吾衛上將軍聯手,定能將逆賊全殲。」
「可是娘娘,定遠公奏本之意,是令程節度使與趙將軍皆退後五十里,獨留他們四萬定遠軍迎戰十數萬叛軍。」
「讓出五十里?」
明堂上竊竊有聲,陳伯橫看了姜清玄一眼。
鬍子蓄得有些樣子的尚書令面無表情。
過了片刻,姜清玄道:「皇后娘娘,陝州距離洛陽不過二百五十多里,快馬一日就到,若是真讓兩部撤出五十里,若是定遠軍不幸失手,東都只怕即刻被叛軍兵臨城下,恐非穩妥之法。」
兵部尚書也連忙道:「娘娘,尚書令說得極是,並非我等不信定遠公有必勝把握,只是事關東都安危,此事決然不可冒險為之。」
也有人跟著說道:「皇后娘娘,若是定遠公自己親在陣前,我等必然可全心託付,可如今只兩位將軍領兵南下……兩位將軍在北疆打蠻族戰績彪炳,此番南下與叛軍交戰,實在與之前不同……」
皇后端坐在上仔細聽著,滿朝文武竟然一個願意定遠軍獨自對戰逆黨的也沒有。
他們真的是怕定遠軍打不過嗎?
還是覺得定遠軍離他們太近了?
只是有些話他們不敢說出口?
衛薇輕輕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每日坐在這裡,她只覺得明堂里有什麼東西又陰又冷,讓她的心一日比一日還硬。
這時太常寺卿崔玠道:「皇后娘娘,算算腳程,定遠公遞出此奏本之時,晉州、絳州兩地還未收復,她有此本,已經是先篤定定遠軍會在短短數日內攻下兩州之地,定遠公征戰十數年,既然敢有此保,定然也是有了應對之法。再說定遠軍龍、仆固兩位將軍位數定遠公麾下,若是只令他們南下與護國節度和金吾衛上將匯合,在官階上兩位將軍只怕要受些管制,可定遠軍戰法又與中原大不相同……若是兩方不成合力而成制約,只怕有事倍而功半之憂,臣私以為定遠公也是由此顧慮,才請奏定遠軍獨自迎敵。」
這話也有些道理。
皇后一隻手撐在椅上,先看了看崔玠,又看向其他人:「此言也並非沒有道理。」
兵部尚書又道:「可皇后娘娘,朝中若真是如此調派,豈不讓金吾衛與護國節度使麾下將士寒心?」
皇后又將手放在身前,淡淡一笑:
「是,不能讓他們寒心。」
明堂內外乍然一聲尖銳的爆喝:「這些吃著軍糧發著軍餉,還與叛軍相持不下,他們想過讓朝中上下如何不寒心嗎!」
「寒心!寒心!到底是誰讓人寒心?你這兵部尚書整日腦滿腸肥,尸位素餐,執掌兵部這麼多日子連個對叛軍的應對之法都沒有,也敢提寒心兩個字!?」
像是一陣冷風吹過,凍住了整個明堂。
穿著一身金紅衣袍的皇后娘娘拂袖而去。
尚書令嘆了口氣,轉過身來,將朝議上要說的其他事主持完畢,才說了一聲「散朝」。
聽小黃門說皇后娘娘已經去了文思殿,他也要往那趕去。
「尚書令,天冷地滑,您坐上步輿吧!」
姜清玄搖了搖頭,只抬步自己往文思殿走去,他似乎是把「恭謹」二字刻進了骨血里的人。
剛到文思殿門口,他就聽說皇后又給定遠公世子賞了大批的賞賜。
走進殿內,他看見皇后一個人坐在御座上,琴心侍立在旁,他緩聲道:
「娘娘今日實在不該大動肝火。」
「不該?這幫人我早就想罵了,還以為那些人裡面好歹有個顏魯公般的人物,沒想到……絳州州學博士劉子書先是率家丁扛敵又罵賊而死,當表彰一番,此事你去安排。」
姜清玄點點頭:「娘娘放心,這等忠義之臣自然要彰表內外。」
說完之後,皇后半晌無言。
只一雙眼睛看著尚書令。
他們明明沒有交談,姜清玄卻突然低下頭,用他一貫穩緩的聲音說道:「娘娘不必著急,凡事慢慢來,才能得償所願。」
皇后的神情些微有些舒緩。
這話她真的已經聽了許多年,一年又一年,她一步步到了今日。
「雖然還是慢慢來……」她語氣悠悠,面上微微帶笑,「我也覺得近了呢。」
……
數千里外的東都朝堂上又是如何的風雲翻湧,對於衛薔來說都不算什麼。
正月十五是上元節,她新年時病了,沒好好過年,除了祭禮之外也沒出門,今日是必須要出門到處走動一番的。
穿著新制的衣袍,衛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麟州上下官員連著定遠軍在麟州的泰阿部官兵一起拜祭了英魂碑。
除了他們之外,有很多北疆失了親人的百姓因為戰亂流離,不知自己的親人葬在了何處,也來拜祭這高高的英魂碑。
高高的石碑下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上元拜祭也有祈求豐收之意,結了棉桃的棉竿被她放在了石碑之下。
「乾元十五年冬,陳同起、陸竟成……等五人為護衛百姓,凍死在鄯陽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