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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女,聖人命我找人刺殺定遠公。」
十年來,石菩第一次將聖人私下吩咐自己的事告訴了旁人。
……
派去定遠公處「借劍」的,是姜清玄安插在紫微宮內的親信,龍泉劍入宮之前,藏在劍鞘里的兩張帛書已經落在了姜清玄的手中。
輕輕薄薄的兩張帛書,上面加起來也不過二三百字,姜清玄卻足足看了一個時辰。
看完之後,他將帛書放在了姜新雪的靈位之前。
那之後的一整日,他都沒有下棋。
聽說聖人要他指派寒門出身的官吏往定遠軍如今所占的七州,姜清玄坐在書房中,拈起了一枚白子。
一枚,兩枚,三枚……二十一枚白子羅布棋盤之上,姜清玄取下四枚棋子,換上了黑子。
一州刺史,州學博士,錄事參軍,七州二十一名州官的名冊,尚書令姜清玄一夜就擬好了。
朝堂之上,他將名冊讀出,可謂是滿殿譁然。
二十一人中竟然有十七人都是寒門在朝的能吏,另外四人也出身清貴不與其他世家同流。
之前世家七個人被派到七州為官,不光被定遠公橫加阻撓,甚至還都辭了官!
尚書令將自己的愛徒臂膀都拍了出去,這哪裡是選派州官,分明是在自掘寒門於朝堂的根基!
聽見自己的六年前考了科舉第二名的兒子被派到晉州做州學博士,太常寺卿崔大驚失色,卻見一貫仙風道骨的尚書令面無表情看著朝上眾人。
「這二十一人皆是名滿東都的才俊、能吏,若是定遠公還覺得他們不配在七州為官,老夫便只能自請往同州任刺史了,到時,六部主官,各寺主官,還有中書省、門下省各位侍郎,便與老夫同去罷。」
聽姜清玄這麼說,崔越發茫然起來,尚書令說的可是氣話?
可若這話是真的,那、那豈不是將整個朝廷都搬到了定遠公手中?
尚書令絕非此意吧!
尚書令絕非此意吧?
正在朝堂騷動之時,鴻臚寺卿出列道:「南吳欲派使臣北上,接待之事是否依循舊例?」
「南吳使臣?那南吳國主派了何人來大梁?」
聽姜清玄這般問,鴻臚寺卿躬身道:「僅派了一人,姓謝,名引之,據說是依其師智暉大師生前遺願,來大梁皇寺抄錄經書。南吳國主應允此事,賜其雙旌節,還特意寫了國書。」
南朝重佛,這些年佛論廣播,連大梁權貴亦有不少信奉之人,聽說智暉大師的名號,便有人連聲道:
「智暉大師名滿天下,此事我等不好推拒。」
亦有人附和:「抄錄佛經本是善舉,我大梁寬仁,使佛經南渡,此事傳開,佛家信眾也會感懷在心,為聖人祈福。」
聽朝臣們皆如此說,姜清玄點了點頭:
「好,此事依循舊例便是,至於謝引之入皇寺抄錄經書一事,我會報與皇后娘娘。」
而此時,運河之上一舟從南逆流而上,晨光中水汽漸淡,前面便是汴梁。
第172章 笑聲 「真難聽,真爽。」
「若到十萬火急之時,從前告訴你的那條路還可以走,你也可以去南市的林家商鋪,只管說你是霄風堂副堂主林昇的朋友,他們也能送你來北疆……」
胡好女答應了石菩離開東都,心裡想的卻是如何能快些給衛小郎君將消息送出去。
如從前一般將信藏在水車下面,也有過兩三日才能被人取走的時候,兩三日,只怕那兩個刺客都到了衛小郎所在之地了。
南市……
夜深人靜,胡好女換下紅色衣袍,穿了一身素衣,外面搭了黑色的罩衫,對鏡一照,儼然一翩翩公子。
現在出了門,騎快馬往南市去,明日天亮前便能趕回。
雖然在宮裡消息靈通,胡好女自己鮮少出宮,拿著側門的銅鑰,他無聲走出自己住的院子,突然見有人趁著夜色翻牆進了前頭的院子。
胡好女知道這些人,肅王犯下大不敬之罪,燒得像塊碳似的被扔進了上陽宮裡,這些人是肅王親信,悄悄為肅王治病。胡好女不僅知道,看守肅王的人是他的親信,他還特意命他們夜裡早些歇了。
他為人一貫如此,凡是見了人有難的,能幫便幫,不過也只幫一次,讓那些人對自己感恩戴德便夠了。
轉身正要離開,胡好女突然一愣,剛剛翻牆那人見身形仿佛是個女子。
肅王身邊若是能訓出這般出入上陽宮如無物的婢女,倒也不至於被范陽郡王逼得一年有半年住在皇陵了。
衛瑾瑜小心看著自家王爺師父,用好藥調養了幾日,王爺師父的臉上看著與從前差不多,只是瘦了些。
南吳派了那什麼天下清流之首、天下第一才子的謝引之北上,北疆魚腸將此人列在了南吳不留行首領的嫌疑之中,她要去親自探探,探完之後說不定就要往徐州曹州等地去了。
「哎呀,王爺師父,你就在上陽宮裡好好呆著吧,等我尋了機會將你偷回北疆,說不定滅蠻人的時候能讓你看一眼呢。」
嘴裡小聲嘀咕,衛瑾瑜左看看右看看,姑母總說王爺師父是她小爹,那她也得有養老送終的小心才是,整了整衣服,捏了捏點心,又將王爺師父掛在架上的巾子理了理,衛瑾瑜有心為王爺師父做點什麼,可左右看看,實在沒有能讓自己盡孝的地方,她十來歲從東都回了北疆就進了行伍,自己照顧自己是行的,可趙啟恆能照顧兩個孩子,又甚是自律,哪怕被幽禁於上陽宮裡也過得比衛瑾瑜齊整,她如孫悟空進桃園似的摸來看去,最後將王爺師父乾乾淨淨的袴展開來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