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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經史抓著碎瓦,頭緩緩看向還熊熊燃燒的樑柱,身子一晃幾乎暈過去。
「調人來!監察司的人不夠,稟告欒刺史,讓他帶人過來!」
說完,徐經史身子幾乎撲在了地上,用手開始扒瓦片。
「元帥久經沙場,什麼陣仗沒見過,怎會折在此處!」
徐經史身後站著的柳般若深吸一口氣,轉頭對身旁的人說道:「將臨近的勝邪部也都調來,再傳紅頭信給越管事和各部總司,承影將軍應還在雲州,也傳信過去。」
勝邪部兵士領命離開,柳般若低聲又對一個女子道:「你再派幾人,無論如何要將信送出去,泰阿部的衛將軍是可靠之人,延州有龍泉部副將侯莫陳羽,她也是有擔當之人。」
徐經史還在帶人掀開廢墟,柳般若俯身對他說道:
「既然用了火藥,就是軍中出了內奸,賊人此刻就在綏州城裡城外……」
手指已經被瓦片磨破,徐經史幾乎渾身發抖,顫著舌頭小聲道:「我懂,元帥未曾出事,今、今天夜裡元帥突然決定啟程北上回麟州,恰躲過了賊子的暗算。」
說完,徐經史的眼淚幾乎要飄出來:「馮刺史不在,還要請柳總訊官,幫我做局。」
旁人只見柳般若對徐監察說了幾句話,徐監察就站了起來:
「元帥,不,大輔,咱們大輔福大命大,偏偏躲過了這一劫,真是咱們黎國的幸事。」
其他哀痛之人抬頭,就見徐監察的臉上竟然有笑。
「下午元帥召了柳訊官去說話,說起了麟州宋嫂家的豆腐和羊肉牢丸,竟然就連夜轉回麟州了。」
說完,徐監察笑了一聲,理了下自己髒了的布裙。
半個時辰之後李瑄帶著二百精兵停在綏州城下對著城牆上的柳般若大聲道:「柳總訊官,我聽說大輔的住處被賊人襲了,大輔可還好?」
柳般若身上裹著棉衣,面無表情地對城牆說道:「李將軍放心,那賊人無知,今天傍晚元帥就已經啟程北上,他們炸了座空宅,此刻綏州城已經封了在找賊人,龍泉部未得調兵進城之令,就早些回去歇著吧。」
李瑄面色如常:「既然如此可真是好事,咳咳咳,徐監察馬刺史魯長史可在?」
柳般若一張臉如寒冰覆面:「徐監察正帶人在城中抓行刺的賊人,馬刺史昨日去了下面村里查種棉之事還未回來,魯長史初以為元帥殞身,哀痛過度,至今不能理事。綏州城上下安穩,不勞李將軍掛心,早聽說李將軍身有錮疾,方才咳的也厲害,正該好生修養。」
柳般若生得清瘦,棉衣仿佛堆在她身上,此時面色又冷淡,仿佛說的不是讓李瑄好生修養而是讓他早日歸西。
李瑄笑了,絳州刺史馬諭是個連賀詠歸都不如的廢物,又膽怯懦弱,他才能在絳州韓家留下的鐵礦里偷偷造火炮,一旦事發也有法將他拉做同盟,長史魯齊兒倒是個剛毅強硬的,卻太過剛直,給她幾件貪腐案子便顧不上其他還鬧走了原來的監察司長,去年調來的徐經史倒是祁齊教出來的監察,也著實有勇有謀,可惜來的太晚,他的火炮已經造好了,沒在她面前顯出破綻。
衛薔拿走他的赤霄部,給了他駐守綏州的龍泉部,又南下來了綏州,於李瑄著實是天時地利人和。
沒想到又冒出來柳般若這麼一個難纏的角色。
定遠軍軍規森嚴,各部不可私通,尤其是掌軍法的勝邪部與司密探的魚腸部,哪怕是各部將軍也不能將手伸過去,衛薔是何等機敏之人?為了不被她察覺,李瑄這麼多年來除了暗中制出火炮之外其餘一切都依軍法行事。
沒想到勝邪部中在綏州竟然還有這樣能與他周旋的角色。
封城至此,未必沒有疑他為主謀的意思。
「罷了,我們回營。」
說話時他在身後擺了擺手,藏在林間的弩手們已經整裝待發。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為了那片一看就是軍隊動手的廢墟,李瑄可沒想過在綏州城裡留下幾個活口。
這時,從城牆暗處走出一人:「馬刺史與魯長史不在,柳總訊官卻擔了一州之政,早知你有這本事,又何必在勝邪部屈才?在民政經營幾年能能做一州刺史了。」
看見那人,柳般若神色大變。
「衛瑾瑜?!」
穿著黑色布衣的女子笑了:「柳訊官,許久不見,逃兵衛瑾瑜犯下大錯,來向元帥投案,我總能進城了吧?」
柳般若後退一步,低聲道:「元帥下午就北上去麟州了。」
「巧了。」衛瑾瑜笑語嫣然,「我正是今日從北南下來尋元帥的,竟沒見到元帥。」
她抬手搭在柳般若細瘦的肩膀上。
柳般若眼睜睜看著衛瑾瑜湊到自己的耳前小聲說:
「柳小訊官這般瘦,何必去挑那重如天下的擔子?」
柳小訊官,當年衛瑾瑜從麟州南下,正是柳般若與她同行。
一個是定遠公府世子。
一個是未到二十歲卻過分穩重的小訊官。
她們彼此相稱之時,從未想過會有今日。
「元帥、大輔,不在綏州。」柳般若垂眸,「世子當年就有些憊懶,到如今還是挑了最易的那條路,不走到頭又焉知孰難孰易?」
頓了片刻,柳般若提聲道:「元帥離開時有北門衛可見。想來是你大罪在身神思不屬,才沒看見大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