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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險不正,悖亂不治,趙郎君你終究沒學好這句『今人之性惡,必將待師法然後正,得禮義然後治』。終究成了個不法不義之徒。」
他似乎是來給人收屍的。
又似乎,是人死了還要來再好好罵一頓的。
將棺木合上,姜清玄看向衛薇:「阿薇,隨外祖父回家吧。」
衛薇挑了挑眉頭。
「太尉韓熹何在?」
站在御殿門前一個作將軍打扮的武將連忙回道:
「啟稟聖后娘娘,太尉大人吩咐末將帶人動手之後就沒了蹤影。」
衛薇笑看他:「那你說,現在金吾衛還有多少人。」
「啟稟聖后娘娘,四千餘金吾衛正在殿外。」
「四千多,也夠足夠用血將這洛陽上下洗一遍的。」
衛薇手指輕點鑲金扶手,點頭說道。
「阿薇!」姜清玄上前一步,「就算你手握洛陽……」
又如何能與黎國相爭?
天下已新,你又何必讓自己泥足深陷?!
衛薇不再看他:「你該走了,姜老大人。」
「衛薇,家仇已報。」姜清玄徑直走到御座前,「你看清楚,此處可還有什麼是值得你流連不去的?」
「有。」衛薇的眸光從自己外祖如雪的長須慢慢看到他的髮鬢,「我不想再做聖后,我要做聖人。」
她言語輕輕。
「聖人?你走出洛陽,走出大梁看看,如今天下……」
「如今天下都要是你大外孫女的。」衛薇掙開了他的手,「哪怕一日,我要做聖人,我要無遮無攔地坐在這個御座上,我要這世上再無人能在我前,無人能稱我後!」
二十年。
「用眼神就能殺死別人,讓別人競相向我獻媚,讓別人跪在我腳下,不因為我是誰的女人,洛陽阻我,我屠洛陽,趙梁阻我,我屠洛陽,她衛薔來阻我,也先取了我的性命!」
她指著御座,直勾勾地問姜清玄:
「這皇座,趙曜虛偽無情,也坐得,趙啟恩昏聵可笑,也坐得,為何我不能坐?外面人世如何與我何干?我站在後面,我被踩在腳下,我看了這個御座二十年,可望不可即了二十年,憑什麼我就坐不得了?!就因為這世上還有個衛薔麼?!」
「不是因為這世上有誰,是因為你不能泥足深陷!你是衛家的阿薇!你的一生何其長,何其如珠如寶,怎會是一個御座可算值得不值得?二十年,你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這個御座?」
「我是為了報仇。」衛薇笑著摩挲御座的扶手,「這裡,便是我報仇之後應得的所償。」
二十年,姜清玄面對棋局算了千千萬萬次,一局終時,黑白終作混沌,他們祖孫倆似乎贏了。
又似乎輸了。
這世上沒有了他的小阿薇。
「外祖,你老了,一心想做閒雲野鶴,又哪裡還能明白我?」
衛薇越過他,指了幾個人:「你們,將姜老大人,和他的僕從都送出宮去。」
「嘭!」
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響,似乎是有人從高處掉了下來。
掉下來的人被人五花大綁,摔了個頭破血流。
細看能發現這人正是一直沒出現的梁國太尉韓熹。
數千人兵刃出鞘,因為他們看見有人站在集賢殿的屋檐上。
「別看我。」站在屋檐上的人瘦高得像一面旗,玄色衣袍在學中隨風滾滾而動。
她似乎是笑著的。
「看看你們身後。」
金吾衛紛紛回頭,有人的刀被嚇掉了。
不知何時,他們的身後密密麻麻站了無數人,這些人衣衫襤褸,手握刀柄,眼中都有血氣。
是一群頭髮很短的——鬼怪?
帶頭之人手握魚叉:「咱們人多,這紫微城歸咱們了,你們要麼放下兵器,要麼死!」
站在屋檐上的女子輕輕一躍,手握她腰間的大刀,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像是新年裡的第一隻玄黑大蝶。
是了,此時除夕已過,是新的一年了。
她的刀比在韓熹頸間。
「後退。」
借著殿門前破損的燈,人們能看清這女人的頭髮極短,長眉星目,唇間常笑。
有人認出了這張臉,直接撲倒在地。
女子笑了笑,一把拉起韓熹,又點了那幾個跪下的一併進了集賢殿。
「年都過完了,我是不是能接我妹妹回家了?」
衛薇看著走進來的女人,眉頭皺起:「你的頭髮……」
「利索。」女子晃了下腦袋。
「荒唐!」
「可見你也不覺得丑。」
衛薇神色微動。
在鬥嘴上這件事兒上,整個長安定遠公府,她排名只比馬好一點。
「跟我走吧,你剛剛都說了這地方是屎了,你守著茅坑過活也太髒了些。」
衛薇:「……」
女子身上披著雪,也不知在屋檐上站了多久,此時寒氣滿溢,嚇得旁人都紛紛退避。
「再說了,你這也沒什麼可用之人,這些,不過是想成世家還未成的國之蛀蟲,這個你最愛用的,還是南吳的細作。」
說話時,女子踢了一腳死狗似的韓熹。
「至於死了的這個,你殺人的手藝還是嫩了些,查清罪狀,將他裝在囚車裡每日巡城,旁邊有人宣講,楊源化這麼生受了一個月,最後是哭著求死的,不比你這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