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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啟恩聽懂了。
他居高臨下看著低著頭的定遠公。
他想要世家人財兩失,衛臻想要的就是世家投諸於北疆的錢財,她要邊市,也要世家打算用以通商的財貨。
「你真想如此,就不該讓世家子弟前去,若他們發現了端倪……」
「聖人,北疆荒僻,尤其豐州,不瞞聖人,微臣如此行事也有幾分私心,北疆官制不全,無論才學家世,皆無可為官之人,臣只能以五吏充一官,勝州豐州兩地如今連官署都建不起來,臣打算誆騙一批世家子去了北疆,只管讓他們去麟州雲州等地,再從這幾州抽調人手去往勝州豐州,此實在是無奈之法。」
聖人大概是被說服了。
他咳了兩聲,端起茶盞喝了兩口,仿佛隨口道:
「阿臻,北疆女子為官吏之人,多麼?」
「回聖人,吏多官少,尤其是為官者皆有幾□□家,便會嫁人,嫁人之後或是辭官,或是又請我多招些吏員代辦公事,竟然多是些尸位素餐之輩,偏偏生兒育女亦是大事,臣難以瀆職誤事之名懲戒之,如衛燕歌那等可用之人,百中無一。」
聽著衛臻抱怨,趙啟恩放下茶盞笑了。
「北疆缺人,你用那些女子也是無奈之法,朕前年想過以定州太原百姓填北疆,可惜尚書令以國庫不豐堅決不肯,這事便放下了。讓世家子弟去北疆……阿臻,此事你讓朕想想。」
想想的意思,就是你不要再為要人之事與諸世家來往了。
「是。」
今日聖人似乎身子不錯,也很有些興致,又和定遠公說起了北疆各處細務,定遠公一一作答。
大德殿中多是太監內官,定遠公一雙眼看來看去,引得聖人問道:
「阿臻,你為何總是看這些內官?」
定遠公嘆了一口氣,竟然從凳上起來,跪在了地上。
「聖人,皇后不賢,微臣身為其姐,難辭其咎。」
「不賢?定遠公,皇后侍朕甚恭,哪有不賢。」
「自聖人登基之後已數年沒有遴選秀女,後宮中別說妃嬪,連宮女都少,聖人,皇后分明有不賢善妒之心!」
第35章 不信 「我要用你換來的命,當直衝霄漢……
聖人咳磕症在身,聞不得異味,為了不使殿內氣味凝滯,不僅隔一個時辰就要開了門窗通氣,還令工匠專門打了透氣不走風的窗,皇后進殿之前恰好到了開窗的時候,她站在門前看了片刻,讓內官將窗外的紗籠罩得更仔細一些。
「我看九州池上還有柳絮在飄,花也開得盛,你們陪聖人在那走的時候也小心一些,更別把柳絮花粉粘在身上,不然聖人一犯咳症太醫都找不到病因。」
「是,皇后娘娘。」
一概都囑咐完了,皇后才進了殿裡,聖人看見她就笑了。
笑著對定遠公說:「阿臻,我這裡里外外,阿薇都為我打理得井井有條,這『不賢』二字,實在是無從說起啊。」
「不賢?幸得我久在深宮,不然定遠公是不是也要給我安一個通敵的罪名?」坐在榻上,衛薇看著自己的姐姐,臉上是一絲冷笑,「前朝也就罷了,沒想到定遠公還要將手伸到後宮裡來,可見在明堂上當眾剃了尚書令鬍子在定遠公心裡還不夠威風,讓聖人廢了我才能顯出定遠公的本事呢。」
趙啟恩安撫地拍了拍自己皇后的手:「阿薇,不要說這等氣話。阿臻是你姐姐,她說這等話何嘗不是憂心於你?」
在這對姐妹面前,趙啟恩一貫是個極通情達理的人君、人夫,看定遠公站著不動,他越發苦口婆心起來:「阿臻,阿薇在你眼裡大概一直只是年幼時那小姑娘,可她自從嫁與朕,就一直過得謹慎小心,無論是照顧我,還是奉璽觀政,從沒有半分懈怠,縱然有些不妥當,心總是好的。」
衛臻搖了搖頭,深深行了一禮,道:「聖人,皇后乃是聖人之妻,綿延皇嗣才是要務,臣說此話非是要干涉聖人家事,可如今聖人登基也已七年……聖人也說過我是皇后親姊,有些事我說出來,總好過讓別人說出來,至少我身後沒有什麼親女兒親侄女要送進宮裡。」
衛薇的眉頭動了一下,她何嘗不知此事,數月前她趁著半月一次的朔望大朝議使禁軍將世家女子一併搶進了上陽宮,除了因為要立威震懾朝堂,也是因為一眾世家在重提皇嗣與充實後宮之事,她從側妃做起,熬死了聖人的原配,終於成了這皇后,又豈容那些身後都有世家支撐的如花女子再進到宮裡來?
此時衛薔竟然在聖人面前舊事重提,她竟有幾分摸不准其中意思。
衛薇笑了一下:「巧了,那些世家身後也沒有能做妃嬪的女兒侄女了,只有一眾在上陽宮裡為聖人祈福的女官。」
「是麼?」
衛薔也笑了。
「皇后娘娘,你以為把她們關進上陽宮,就可高枕無憂麼?」
直到定遠公走了,衛薇還想著這句話,趙啟恩也在想。
「皇后,你明日找人去上陽宮盯著那些世家女子,別讓世家再借她們惹出亂子。」
面前沒了旁人,他也不叫「阿薇」了。
衛薔走了,衛薇早已從榻上站了起來,低頭道:「是,聖人的。」
趙啟恩點點頭:「沒事你就下去吧,傳信給姜清玄,定遠公世子一事朕要一個結果,還有,衛燕歌既然是女子……參定遠公以女子為官的奏章一概留中不下,以後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