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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說起來,衛燕歌、衛行歌行為處事更像是房雲卿記憶中定遠軍的模樣,不聲不響,又穩又狠,衛清歌平日也是做得多,說的少,也只對相熟的人嘰嘰喳喳,眼前的定遠公世子卻總透著一股年少跳脫,戴著一張嚇人的面具,也像個不及弱冠的少年郎。
衛瑾瑜用手指一塊塊挑出來的核桃漸漸攢了一小盤,便笑著端起來送進了書房中,書房裡,衛薔正跟衛燕歌交代去尋當初被帶回中原的那些姑娘的消息。
之前派出去了幾批人,進展卻並不順利,一來是承影部除了極少數人之外少與北疆之外往來,也不通大梁官場中的各種門道,尋人尋到各地府衙,便生了些摩擦,另外,就是與姑娘家人也有不通暢之處。
「要不是有這事,我還從沒想過此節,之前清歌傻愣愣的,我還只當她是個例,沒想到……」衛薔笑了,「這該算是喜事,你也不必責怪那些人,此番帶人去,也帶著他們多看看中原各地風土人情,回來是要交給我看的。」
要找人,還被加了份差事,衛燕歌點點頭道:「我會每日督促。」
衛瑾瑜將剝好的核桃仁放在衛薔手邊,笑著說:「這活兒聽著真不錯,燕歌燕歌,要是有什麼稀罕事,你回來可得告訴我。」
見衛瑾瑜仰頭看自己,衛燕歌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肩膀:「我離開東都,戍衛之事……」
「知道知道,承影將軍儘管放心,被你教導這許多年,我也不是那真傻的。」
說著,衛瑾瑜從盤子裡拿起小小一塊核桃放在了衛燕歌的嘴裡。
坐在院中隔著窗看著,崔瑤也笑了。
二十七歲的國公,十九歲的國公世子,說起來總讓人有些擔心,能見到衛瑾瑜對衛薔恭順體貼,對崔瑤來說是絕好之事了。
對北疆也是。
「崔夫人,府外有一家人遞了拜帖,自稱是定寧將軍攜夫人與公子。」
「定寧將軍?」聽見這四字,崔瑤的臉色已冷了下來。
「他竟然有臉拜訪定遠公府?!」
素來春風化雨的崔瑤極少有臉色難看的時候,可聽見「定寧將軍」四個字,她胸中火氣實在難消。
「此事不必告訴國公大人了,只管去說,定遠公府不是他定寧將軍該來的地方!」
那傳話的僕從聽了,頗有些為難,站在院門處,遙遙眺了書房一眼。
再看崔瑤臉色難看,喏喏應了。
卻被衛瑾瑜看了個正著。
「等等,外面來了何人?崔祖母,你可是有什麼煩心之事?」
崔瑤面色稍緩,笑著道:「一鼠蟲之輩也。」
她原本拿著一去了外面青皮的核桃,如今攥在掌心,手都攥的通紅。
衛瑾瑜已從書房裡出來了。
「打鼠滅蟲的本事孫兒我還是有的,祖母只管說要打誰?」
聽著耳中一聲聲「祖母」,崔瑤又一笑,眼中忽而落下了淚,嚇了眾人一跳。
「罷了,諸般舊事……」看向從門裡走出來的衛薔,崔瑤慘笑一聲道:「阿薔,幸而你如今到此地步,不然,你衛氏滿門苦楚,怕是……早就淹沒無蹤了。」
崔瑤永生不會忘了乾寧十三年的夏天,她隨夫在青州任上,驚聞衛家滿門男丁被殺,姜新雪亦自戮,一聲嚎啕還沒哭喊出,她瞪大了眼睛問傳信之人:
「阿姜三個女兒何在?」
次女被申榮所救,暫住申家,幼女逃到長安城裡求救卻無一戶開門,長女不知所蹤。
崔瑤忍著裂心之痛,連夜騎馬返回長安,可就在她到了長安那一日,衛家一案已經有了定論
——匪患。
什麼匪類能屠戮大梁武將第一門庭?!
什麼匪類能讓衛氏男丁束手就擒被坑殺於郊外?!
什麼匪類能讓素來剛強的姜新雪無奈自盡?!
鮮血浸染石榴裙,她本以為是馬鞍磨破了腿,暈厥之後再醒來,才知是失了兩個月的身孕。
躺在床上面色如雪,她聽著一條條的消息傳了進來。
姜新雪之父姜清玄自請調任洛陽太學,已經啟程。
定遠公爵位承襲一事在朝上吵了幾日,最後落在了一旁支頭上。
崔瑤最關心的還是沒有長輩庇護衛茵和不知下落的衛薔,申榮那賊脅迫衛茵替自己作證,她只怕這小女兒陷在其中不得脫身。
可新任定寧伯的種種消息偶爾傳來,她不想聽也得聽。
新任定寧侯衛銘除了三天一賣地,五天一賣金之外,幹了件大事——他休妻。
衛銘原本只是衛氏旁支,娶的妻子也是小戶人家女兒,父輩是做著九品官的。
可如今衛銘身為從三品定寧侯,便覺自家夫人配不上自己了,以七出中「嫉妒」之名火速休了,又要娶一六品文官家的女兒。
當時先定遠公衛泫剛去了不到兩月,屍骨未寒,他這邊就要娶妻,還是休妻再娶!
身子剛好了幾分的崔瑤險些一口血噴在了案上。
收拾不了申榮,她還收拾不了這般貨色?此時她家二兄恰好是御史,結結實實參了這衛銘一本,先帝也覺荒唐,險些奪了衛銘的爵位,最後是又降一級,侯爵之後應是伯爵,可宮中遲遲不發伯爵鐵卷,大家只「定寧將軍」這般籠統叫著。
衛銘丟盡了臉面,成了長安笑柄,灰溜溜,又把他從前的妻子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