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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宮建在山上,看著比紫微宮裡的明堂還要亮堂許多,黃門唱了肅王與定遠公世子的名號,趙啟恆拉著衛瑾瑜進了堂中。
堂中並無歌舞,聖人久病好靜,只留了絲竹淺奏,聖人高坐在御座之上,見了二人,很是欣喜。
「瑾瑜被留在東都,我總怕會受了欺負,又或疏於管教,幸好有阿恆照看。」
肅王行了一禮,並未說話。
趙啟恩看著衛瑾瑜,笑著說:「瑾瑜,你姑母又立下大功,剿滅了叛軍數萬,你說,我該如何賞賜才好?」
衛瑾瑜笑著說:「聖人您可就難為我了,您這般問了我,我若是將賞賜說得重了,我姑母知道了自然少不了給我一頓教訓,我若是將賞賜說輕了,倒是做出了虛偽之態,沒意思。聖人要賞我姑母,那就是聖恩浩蕩,您縱使賞了千萬金銀,賞了王爵,在我姑母眼裡就是聖人愛重,您就是只賞一根竹枝,我姑母也會小心供奉起來,每日感念聖人恩典。」
趙啟恩被衛瑾瑜逗笑了。
「從前皇后說你滑頭,我還不信,如今是見識了,你也別總坐在你姑母和肅王身後,怎麼也是要成家的人了。」
說完,趙啟恩看向趙啟恆:
「之前我有意讓瑾瑜娶懷遠,偏你不肯,如今又拖了一年,我看懷遠越發端方穩重,與瑾瑜很是相配,阿恆,你也不要再耽擱這兩個小兒女了。」
趙啟恆還是閉口不答。
這一年他越發覺得瑾瑜性子跳脫,與懷遠郡主並不相配,如今正打算從京兆杜氏、貝州崔氏這些清貴門第里為懷遠選一穩重郎君。至於衛瑾瑜,分明還是個要人操心的孩子,他這為師父的都恨不能每日照看在近前,真娶了妻也還是要人操心。
見趙啟恆還在頑固,趙啟恩仿佛可惜似的一嘆。
其實,他若是執意要成就懷遠郡主與衛瑾瑜的婚事,趙啟恆又如何攔得住他?
只不過是趙啟恩心知自己對北疆能拿捏的牌不多,便多加思量起來罷了。
高坐在上,看見衛瑾瑜不時看向趙啟恆,趙啟恆也一直留意著衛瑾瑜,趙啟恩的心中一陣煩悶,若是真讓衛瑾瑜掌了北疆,他怕是會直接揮師南下推趙啟恆稱帝吧?
心中亂念一起,趙啟恩頓覺燥熱不堪,新藥提振了他的神思,可也並非能讓他事事順意,就如此刻,這便是藥性起了。
「瑾瑜。」趙啟恩強壓著精神說道,「皇后在長春院,你去見見他,開筵之時,我再與你敘話。」
「是。」
見趙啟恆要和衛瑾瑜一同出去,趙啟恩重重喘了一口氣道:「阿恆,我精神不濟,你替我去看看皇叔和皇姑母可安置妥當。」
「是。」
趙啟恩只能應了。
走出明德宮沿石階而下,趙啟恆對衛瑾瑜說道:
「你從長春院出來別亂跑,午時合璧宮開筵,我若是顧不上你,你散筵之後就去合香院,我這次還是安置在那。」
「知道知道,王爺師父安心。」
衛瑾瑜對趙啟恆擺了擺手,天光照在她臉上,流轉於金色的大鬧天宮之間。
皇后如尋常一般在長春院招了親近的誥命敘話,可她終究不同以往,不僅排場更大了,長春院外的樹下更是站滿了要向皇后請安的誥命。
鄭裘之妻柳氏正身在其中。
自從皇后許了世家以錢贖身,鄭裘好歹是回了家,可至今仍是停職之態,倒是於崇,一番運作之下不僅自己回了朝堂繼續做光祿寺卿,連他弟弟於岌都依然是諫議大夫。
鄭裘越發焦急,就讓她來皇后處尋門路。
柳氏素來高傲,看不上皇后是從妾起身,如今為了自家郎君也不得不低下了頭。
「看,定遠公世子!」
聽見「定遠公」三個字,一眾誥命以團扇遮面紛紛看過去,就見一頭上戴著黃金面罩的少年郎騎馬而來。
柳氏聽見身旁有人小聲道:「從前聽說是面容有損,如今看,也是翩翩少年郎。」
另一婦人聲音壓得極低:「你也不必往他身上打算,聖人可是要許公主、郡主的。」
公主郡主?
這毀了臉的小兒?
聽見定遠公三個字,柳氏就想起自己在定遠公府受的折辱,手指死死握著團扇,她站在樹下看著定遠公世子被一群宮婢迎進了長春院裡。
明德宮裡,聖人一把推開榻下的宮女,長出了一口氣,道:「今日筵上,得先擋住肅王。」
石菩看著一身青紫的婢女瑟瑟發抖地斂住衣服退出去,低聲道:
「是。」
肅王不善飲酒,此事不難。
兩個時辰之後,正是酒酣耳熱之時,衛瑾瑜坐在席間看著空了的肅王座上,心下冷笑。
「世子,肅王酒醒了,正在麗景院小憩,召奴婢讓您過去。」
衛瑾瑜點點頭,打了個酒嗝,笑著看向那宮女:「好,你,你引我過去。」
見衛瑾瑜離席,聖人笑著吃了一口皇后夾的菜。
過了不到一個時辰,有一個小黃門慌慌張張跑到合璧宮中大聲道:「聖、聖人!死人了!」
「死人?」
歌舞靜默,酒宴凝滯。
那小黃門嚎哭著大聲說道:「麗嬪!麗嬪被人殺了!」
「麗嬪?!是怎麼回事?」聖人厲聲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