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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昇,外面是不是來了很多人?」
有腳步聲響起,走遠又轉回來,林昇對他說:「是在祭河神,有人扮河神,有人扮河神的娘子。」
沈秋辭從小在吳越長大,只在錢塘觀潮。
祖父去世,草草髒了祖父就被林昇帶到這人多之處,沈秋辭變得格外小心。
腳步聲如此之多,他怕林昇會伴著腳步聲遠走,再也不回來。
也許林昇走了也好。
他一個一無所有的瞎子,何苦再拖累別人?
可他是絕不肯對林昇說讓他走的。
「林昇……那個河神和娘子,是什麼模樣?」
林昇在敲打火石:「什麼模樣?男的生得俊,女的生得俏,唱一台戲就了了。」
外面吱吱呀呀敲敲打打已經開始奏樂,沈秋辭又問:
「有多俊?有多美?」
你去看看吧,人那麼多,你走了我也不知道。
「生得沒我俊,生得沒我美。」
林昇是這般對他說的。
生了火烤了魚,鮮香氣引得沈秋辭腹中叫個不停。
端著熱乎乎的烤魚一口一口地吃,沈秋辭聽見林昇說:
「你不必與我這般為難,我既然答應了沈翁要護你,自然護你到底。」
眼淚沁透了黑色的麻布,沈秋辭張大嘴咬了一口魚,只覺得苦得他想哭。
再次去漢水之畔,沈秋辭遠遠看見戲台上熱熱鬧鬧就知道又到了祭拜河神的時候。
側過臉,沈秋辭沒有去看河神和河神娘子的樣子。
他不想知道他們是什麼樣貌,也不去想什麼更俊更美。
看不見的時候,他看見了世上最好的人。
現在被林昇拉著,沈秋辭無端想起了林昇說她比那河神娘子更美。
心中不禁長嘆起來。
以後「河神娘子」四個字怕是想不得了。
被林昇送回官舍,沈秋辭摩挲著藏在被褥之下的寶劍,心中生出了悔意。
薛驚河一死,衛薔與楊氏必有一戰。
若是沒有此招,他便可留在北疆與林昇一處,再不去想其他。
林昇一路走,遇到有賣梨子的買了一些抱在懷裡。
走回住處,就見幾個年輕女子迎了出來。
「聽說元帥遇到故人,我等都不敢去尋,有幾封信送來,元帥歇息一下再看?」
林昇,不,應該說是衛薔嘆了口氣:
「歇過了,趕緊將正事做了,對了你們將梨子洗了吃。」
其他人都去洗梨子整文書,衛薔的身邊只跟了李若靈寶和衛玔兒。
「寫一封信給魚腸部大隊長秋葦,她所報的那個沈秋辭確實是我的故交,南吳前太傅沈契之孫,曾流落至房州一代,又曾重返房州……這封信給越管事也抄一份。咱們魚腸和承影兩到一處清一處的不留行,察覺這些年不留行不如從前,若是他們的管事被困在了綏州倒是可解此惑,清查沈秋辭到雲州接觸過的所有人,將沈秋辭的畫像送到魚腸部各處,問問他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是。」
衛玔兒今日遠遠看了沈秋辭一眼,問道:「元帥,您是疑心沈秋辭是不留行首領?」
坐在案前拿起一本文書,衛薔笑著說道:「他變得太多了,目不能視,察言觀色的本領卻登峰造極,這可不是在山上隱居十年的人能做出來的。我想不出從前的沈秋辭是如何變成如今模樣的。」
「元帥,若沈秋辭真的是不留行的細作,監察司和魚腸該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
翻了一頁文書,衛薔聲音變得淡淡:「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有何可問的?」
衛玔兒默不做聲地退下去寫信。
那個漂亮到令人心驚的郎君與元帥言笑晏晏,還好,元帥並不為男色所迷,太好了。
衛薔又打開一本文書,看了一眼,對一側的李若靈寶說道:
「寫一封信給青州刺史……」
……
「工布部今夜趕工,明日還能有二十枚炮彈,壞了的槍明日才能修好。」
生得俊朗的年輕男子說道。
「共救回來一百一十三人,有七十七人在景陵城尋到了能證明自己身份的親戚和店鋪,其餘能互證身份的十四人,剩下二十二個人身份不明。有個被俘的說他們一共經過了剛殺了人的村子,屍橫遍地,七個村子大概是九百人,一夜之間殺了九百多百姓……」年輕的女子面無表情,「是屠殺,主謀,從者,當死。」
薛驚河嘆了口氣。
他們說話之處是靈素閣的醫館,為了救百姓一位承影部的兵士受了傷,安遠軍中也有十幾名傷著,還有三十多個作為人質受傷的百姓,有七個人傷重不治,另外還有四十名在外巡查的兵士至今沒有消息,只怕凶多吉少。
今日鬥了大半日,景陵城的城牆上並無死者。
「再過兩個時辰我們就可以送信了,還要看看安州如何。」
薛驚河看向兩個年輕人:「陳大隊長是第一次上戰場吧?今日尋機而為,做得極好。」
陳重遠點了點頭,復州久澇成災,他來這裡一是為了護送改進過的火炮,二是為了看看能不能用蒸汽機做個抽水的機器出來,不成想剛來了半個月就遇到了戰事。
「一直在牆洞放炮,連戰場都難看見,實在稱不得上了戰場,比不得衛將軍以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