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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會幾句烏護語。」
蕭月平對面剛剛買了一塊羊皮氈子的年輕男子突然說道。
「雖說不會寫,些許往來之言還是知曉的,蕭娘子不如與在下一起去,真遇到不懂的也能商議一番。」
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那刺史府中來的小吏見那男子的腰間掛著一塊軍中的銅牌就沒有不應的。
「不知郎君如何稱呼?」
「在下姓林,林昇。」
那戴著斗笠的男子也對他行了一禮。
見有會說烏護語的漢人,蕭月平也知道自己推辭不得,找來一十四五歲頭上扎了幾條小辮子的少女替她看著鋪子,便與「林昇」一起往雲州州府衙門去了。
從東市的東頭到州衙著實有些遠,替季小環來找蕭月平的小吏名叫李豐,東市里人來人往騎不得馬,他一路護送兩位來幫忙的「譯官」往西邊州衙走。
一邊走,他回頭總不忘了去看林昇腰間的銅牌。
「林郎君您是從軍中來雲州探親?」
帶著幕籬的林昇點了點頭:「正是,我有幾位同袍在雲州,我來看看。」
「林郎君是在定遠軍哪一部效力呀?」
「在下於承影部小衛將軍麾下做隊長。」
李豐腳下一絆差點摔了個跟頭。
定遠軍承影部乃是定遠軍中精銳所在,衛主將和小衛將軍都是元帥親手撫養長大可謂是元帥心腹中的心腹。
看著林昇,李豐的一雙眼睛瞪得像是個銅錢:
「林郎君定然武功高強!」
夾在兩人中間的蕭月平也回身看向林昇,定遠軍的承影部對她們來說是草原上遊蕩的狼群,是天空中射不死的兀鷲,是抓不到蹤跡的田鼠,蠻人各部每個姓氏都有人死於承影部的襲擾,蠻人對抗定遠軍的每一場戰鬥之前都有承影部死死地盯著他們的蹤跡,蠻人的勇士死在承影部的目光之中。
在為自己父兄和丈夫哭泣的時候,承影將軍衛燕歌被她們稱作是生了藍眼的狼王。
「早知郎君是承影部將士,那塊羊皮氈子我斷然是不敢收錢的。」蕭月平笑著說道。
林昇好像隔著幕籬看了她一眼:「軍中有令,拿了百姓的東西一定要給錢。」
百姓?
蕭月平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左手腕,想起從前過往如煙,笑了笑沒有說話。
終於走到了州衙之前,李豐帶著兩人徑直走了進去。
一看正堂門前站著兩個烏護人,他回頭笑著對林昇和蕭月平說:「一看那些烏護人就沒走,刺史正跟他們雞同鴨講呢。」
「刺史大人,我把譯官帶來了,這位是雲州蕭家皮貨鋪的店家蕭月平,她精通烏護語您是知道的,這位是定遠軍承影部的林昇林隊長,他說自己也會烏護語。」
李豐話音未落,只見一個穿著青色文士袍的男子突然站了起來。
季小環也站了起來對李豐說道:「正好沈夫子也會說烏護語,我就請他與客人們先聊著。」
穿著一身黑色衣裙的雲州刺史指了指身旁站著的瘦高男子道:「這位是綏州綏德縣學的沈秋辭沈夫子,他會說烏護語,實在是幫了我們大忙。」
沈秋辭眼睛上蒙著一塊白紗,對面前的三個人行禮。
林昇回了禮,轉身看向那幾個烏護人。
其中一個烏護人說道:「我們薩格部願意用黃金和羊皮從雲州換取糧食和武器,蠻人和室韋人的部落被你們驅趕到了我們的獨樂河一帶,你們要給我們糧食和武器讓我們守衛我們的草原。」
沈秋辭將那烏護人的話譯成了漢話,季小環看向蕭月平,她點了點頭。
季小環看著那幾個烏護人說道:「蠻人和室韋人能被我們驅趕,為什麼不能被貴部驅趕?我們不過是做了能做之事,為何貴部這般理直氣壯地討便宜?」
說話的烏護人生得頗為粗壯,一雙大手如大扇一般,他聽完了蕭月平譯過去的話,整個堂中頓時起了風。
「刺史大人,他說漢人是仗勢欺人……」林昇說完,又用烏護語反問了一通。
那烏護人面色漲紅,大聲說了句什麼。
季小環也猜到林昇說的話難聽,看看左右只見兩位能聽懂的似乎都在笑。
「林隊長說他們千里迢迢來雲州不就是給漢人仗勢欺人之機?那烏護人說他們部落的黃金和羊皮不給雲州了,他們可以去給別的州。」
季小環清了清嗓子:
「林隊長你不必這般,遠來便是客,既然能賺了黃金和羊皮,我們還是要談的。」
沈秋辭將季小環的話譯了過去。
蕭月平又將烏護人的話譯了過來:「刺史大人,他們要我們將林隊長趕出去。」
季小環搖頭道:「定遠軍護衛雲州是天經地義之事,林隊長也是為雲州著想,本官無由將其趕走。」
烏護人眯了眯眼睛看向帶著幕籬的男人。
林昇也看著他。
烏護人突然一笑:「你既然是漢人的勇士,不如改日運糧到獨樂河來,我定好好招待你。」
突然有人用烏護語說道:「你們在漢人的土地上,站在漢人的面前,漢人也該好好招待你們。」
說話的人是沈秋辭,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蒙著白紗的眼睛看向對面的烏護人:「如果真是勇士,就該在漢人的土地上堂堂正正地與漢人的勇士較量,竟然在我們的土地上威脅我們的勇士,是被蠻人和室韋人侵占的獨樂河給了你們勇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