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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薔晃了晃身子,她到荊州之後上了戰場,醫官給她把藥性又換得強了些,現下真是天人交戰。
易簫看著衛薔:「國公爺有何法子,可否讓我們姐妹二人親眼看看?」
「好,不過你那些部下劫獄未遂,念你等情有可原,讓他們綁了戴上腳鐐去修牆吧,一個月就放了他們。」
易笙瞪大了眼,儼然已經怒氣沖頭。
她身前的易簫卻點頭:「我為主謀,也當修城兩月。」
「你就不必修城了。」衛薔笑了一笑,笑容都有些模糊,「你們二人是南吳大將易匡之後,聽你們言談應也是識字的,明日起就幫著一起看卷宗吧。」
說完,衛薔站起來走到床邊躺下。
「清歌,送客。」
正驚詫的易笙轉身,就見一抱著劍的女子站在門外。
「你你你!我、我明明看見沒人。」
知道有人擾了元帥安眠,衛清歌一點好臉色也顯不出來。
「二位,隨我去見你們的同黨吧!」
她小心看了一眼房裡的火盆,在兩人走出來之後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房間裡衛薔安詳地吐出一口濁氣,閉上了雙眼。
過了一刻,她終於睡了過去。
第237章 輕塵 「要麼他們死,要麼我們心火滅、……
荊州東面安興縣抓坑騙害命的邪祀抓得轟轟烈烈,西面枝江縣的龍十九娘子也沒閒著。
如晉州魏氏那般的世家她都能直接占了其田產,到了枝江縣這些井底之蛙一般的「豪強」在她眼裡不過是個「小地主」,一夜之間都卷了個乾淨。
寅時過半,枝江縣城外的山坡上,龍十九娘子看著自己帶來的五千湛盧部。
這些兵都有年輕的面龐,同光九年的整兵不僅為定遠軍各部征來了新人,還讓一大批久經沙場的老兵回了家,元帥用這些人充實了各州有司。
年輕是好事,新兵無不對百戰不敗的定遠軍滿懷憧憬,他們軍紀整肅令行禁止,他們刀槍所向都是將軍所指之地。
久經沙場的龍十九娘子卻知道他們的心裡缺了東西。
「這些就是枝江百姓吃的東西,我和古文將花錢買了下來,請你們一人吃一口。」
灰黑色的東西仿佛是蒸好的「飯」,放在飯桶里還冒著熱氣,古求勝拎著飯桶,將熱乎乎的一團東西放在了第一個兵的手上。
年輕的兵士毫不猶豫的放在嘴裡,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
「好吃嗎?」龍十九娘子問他。
年輕的兵搖頭,好像嗓子裡有什麼東西下不去,卡了一下才大聲道:
「難吃!」
龍十九娘子笑了,走到古求勝身邊抓了一把「飯」放進自己嘴裡,慢慢吃了下去。
一共五十桶飯,都是各隊的文隊長拎著餵給自己的兵。
花了一刻,所有人都吃到了枝江百姓的「飯」。
「今年秋天,南吳借道荊州來打復州,要荊州供應軍糧,荊州要枝江供糧十萬斤,枝江大戶占了枝江七成的地,對著高家說得好聽,十萬斤糧五日湊齊,實則抬田稅一倍,強征二十萬斤糧食,加上各種雜稅,枝江一千千三戶百姓要交三十六萬斤糧,要不是定遠軍打得荊州來得夠快,高家第二批要糧的使者都到了枝江了。」
說完,她彎下腰從飯桶的桶壁上撿起了僅剩的一點黑漆漆的「飯」。
「沒有米,連山上種的粟都被那群……東西給征走了,枝頭上被冷風吹過成了黑色的梨子,幹了的梨樹葉子,梨樹皮,米外面的殼,咱們腳下的土,混在一起就成了他們的糧食。」
說完,龍十九娘子將手上那點黑泥似的東西放進了嘴裡。
「這就是從十月底到如今,枝江老百姓吃的東西。何四方,你出來。」
一名瘦高的男子從整齊的隊列中走了出來。
「何四方,湛盧部十二大隊第七隊的隊長,你告訴我,枝江百姓是不是命中注定就該吃這種日……的玩意兒?」
何四方身子直立,大聲道:「不是!」
「好!那當初跟個蟾蜍似的叭叭說枝江地主都是大善之人的都是那些壞種?!」
何四方低下頭沉默片刻:「啟稟將軍,有我。」
「好!你敢認便好!」龍十九娘子怒瞪著他和他身後的那些年輕臉龐,「將那些娘子們請上來!」
古求勝深吸一口氣,從一旁的帳中將人請了出來。
七八個女子,破衣爛衫難以蔽體,身上瘦得仿佛只剩枯骨,瑟瑟縮縮地擠在了帳門口。
最後一個女子是被兩個女兵抬出來的,拽住一個女子的衣袖小聲對她們說了什麼,抬手推著其他人往前走了兩步。
何四方看過去,除了最後出來的女子看不清樣貌,這些女子的臉上身上都有傷。
「來,請坐。」頭髮花白的龍十九娘子迎了上去,將她們扶到山坡上坐下。
這些女子半輩子走過最遠的地方都未必離開了枝江縣,哪裡想過在幾千人面前說話。
坐都坐不下,要不是被扶著說不定就滾下山坡了。
只有被人抬著的女子,她一直被人抬著。
安置完了她們,龍十九娘子看向山坡下的定遠軍。
湛盧部文將古求勝從懷中掏出一本文書,朗聲道:
「烏娘子,十歲賣給城西第七戶的呂豐土家作童養媳,呂豐土有腦疾,動輒打罵烏娘子,忍了二十年,不過了因為聽聞可以離婚,走到了民事司門前,被李系帶人毆至重傷,當日夜裡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