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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隻小手抓住了衛薔的袖子拽了拽,衛薔低下頭,看見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仰頭看著她:「元帥、那、那我、我也能射狼,長大……」說話時還要吞口水,小孩兒另一隻手指了指火車。
「你長大了也不行。」衛薔彎腰一把將小女孩兒抱了起來,「現在的火車只比馬車快一點,再過三五年,就會有新的火車,比現在的馬車快一倍,等你們長大火車會比騎快馬還快,連我都不敢上去了。」
小女孩兒伸頭看了看火車,有些委屈地看著衛薔。
「到時候你們可以坐火車。」讓小女孩兒坐在自己的一隻手臂上,衛薔用空出的手點了點她的鼻子,「明年會開建從麟州一直到營州的鐵路,新火車不光拉貨,還可有拉人,到時候你們可以坐著火車去雲州吃羊肉,去檀州看馬,去平州吃魚,還可以去幽州看大船。」
她看向其他的小孩兒:「那個船比咱們的英魂碑還高。」
「哇!」小孩兒們忘了爬火車的事兒,聚精會神聽元帥給他們講幽州的大船。
太陽的一小半已經沉到了長城之下,天地披霞,忙完了農活的爹娘來喊孩子回家,小女孩兒被自家大兄牽著手搖搖晃晃往家走。
她的兄長正是那個帶頭問衛薔為什麼不能爬火車的小光頭。
目送了孩子們回到城裡,衛薔轉身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年輕男人。
不過數月光景,那個從東都來的少年又長大了不少。
「郡王殿下。」
趙啟悠手裡還拿著那枝棉桃,他學著北疆漢子們那般抱拳行禮道:「定遠公。還沒恭喜國公平定韓逆。」
「郡王客氣,東都將郡王的中秋節禮一併送到了同州,我特意命人送回麟州,郡王可收到?」
衛薔振了振衣袖,緩步往麟州城中走去。
趙啟悠走在她身側,笑著道:「多謝國公惦念,我……本王已如數收到。」
見趙啟悠一副要同自己一齊進城的樣子,衛薔問道:「郡王也未騎馬?」
「麟州上下每日都有新氣象,若是因騎馬錯過就太可惜了。」
在自己那個當皇帝的兄長眼皮子底下活了這許多年,趙啟悠最強的本事就是不著痕跡地捧人。
他身旁的女子臉上卻並無得意之色。
「郡王是在東都呆久了才覺得麟州每日有變,其實離東都還差得遠。」
「國公過謙了,我實在覺得當麟州的百姓可比在東都舒服多了。」
衛薔看見的是麟州的雞肉、豬肉供給分攤到每個人的身上還不到洛陽的一半。
趙啟悠所見的卻是麟州最窮困的百姓也能拎了一道肥膘回家榨油,隔了三四日還能吃半隻雞,而且,麟州沒有人行乞。
雖然不學無術了些,作為皇子,聖人之言還是讀過幾本的。
《禮記·禮運》「大同」一章寫「……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他從前以為是騙人的,如今卻覺得北疆似乎便是這等「大同」之地。
兩人一路行到城南書肆,趙啟悠見衛薔停下了腳步。
「《繡天記》給我一本。」北疆之主如此說道。
書肆中一時安靜了下來。
《繡天記》這本書雖然也是《平虜冊》的作者所寫,卻與從前故事一概不同,講的是一個名叫「楚繡兒」的女子故事,楚繡兒原本是一個精於刺繡的少女,豆蔻年華,父母正在為她議親,突然蠻人南下,父母皆死,楚繡兒被母親的身子死死地擋在了地道之下才得以逃生。
楚繡兒只是個連水桶都提不起的弱女子,又如何能被家人報仇?她逃亡路上遇到一個蠻族騎兵,那蠻族意欲將她掠走做妾,被楚繡兒伺機用針刺瞎了一隻眼睛。
繡針細小,藏於指間難被察覺,楚繡兒逃難路上遇到一對母女將被蠻人□□,她想起了自己阿娘,一把撕開自己的衣裙勾引了蠻兵追她入林,她以針刺傷了那蠻人卻還是失了身,在將針刺入了蠻人的後頸之後拔了其腰間的刀將之殺死。
待楚繡兒從林中出來,只見一人正在擦劍上的血,那人正是專門刺殺落單蠻人的遊俠兒陸窮。
此時的楚繡兒大徹大悟,決心刺殺蠻人為自己爺娘報仇。
陸窮本不想帶她,可楚繡兒看似柔弱卻極為悍勇,甚至願意以身做餌讓陸窮行刺殺之事。
終於,陸窮答應了教楚繡兒武藝,她根骨不佳卻用針極好,陸窮便將劍法化成針法教了她。
半年後楚繡兒學有所成,陸窮出去打獵卻兩日未歸,楚繡兒含淚收起行囊,從此做起了刺殺蠻人的行當,一開始是散兵,後來一日她被人獻給了一位將軍,楚繡兒隱忍數日,終於趁這將軍沐浴之時用毒針將他殺了。
此部夷離堇派自己兒子來查明此事,楚繡兒做害怕之態,一抬頭卻見是當初被自己刺瞎了一隻眼的蠻人。
……
《繡天記》依然是章回格式,第一冊 講楚繡兒學藝之後刺殺蠻族將軍,第二冊講楚繡兒虛與委蛇引得夷離堇父子二人反目,她趁機殺了夷離堇逃出部落。
哪怕書中對楚繡兒諸多溢美之詞,這個柔弱又堅定的女子依然在北疆的讀書人當中掀起軒然大|波。
有人說寫這樣的角色是給北疆抗擊蠻族之戰抹黑。
也有人說人被逼到絕境反殺蠻人的女子在北疆也不該被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