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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這隻「虎」想他們不屑去想之事已經想了千萬次。
錢、糧、種子、匠人、讀書人……隨著邊市繁盛,這些會讓百姓過得更好。
「只要各位勤懇勞作,會有糧可食,有房可住,有錢可花,有耕牛器具可用,有書可讀。」
她日夜想著這些,她就絕不會變成那些人以為的刀,那把可以金玉飾之,以威權掌之,以人心鎮之的絕世兇刀。
因為有人信她。
銀州、麟州、府州……北疆百姓對她以命相托,以信相許,不因為她是誰的刀。
這些,在這繁華東都無人知曉。
紫色的團花錦袍穿在身上,衛清歌終於學會了如何擺弄衛薔腰間的玉帶。
抬著手臂的衛薔仰頭看著窗外熹微的天,眼睛亮得像是瓊宇中的啟明之星。
明堂上,在豐州建邊市之事終於定下了,在豐州建督府總管邊市,定遠公衛臻兼領豐州都督一職,吏部侍郎裴道真兼領豐州副都督。
此事既定,要爭論的便是細節。
戶部侍郎伍顯文趁機上奏本,說的就是前幾日南市書生所議之事。
「世卿世祿之家可借通商獲利,而國庫難有收入,此大弊也。」
寒門站出的是尚書省一位六部侍郎,世家站出的就是門下省一位諫議大夫。
「何謂世卿世祿之家,乃是家中代有報國之才,在朝上承皇命,在野下廣教化,臣從未想過,臣自先祖起矢志報國,在伍侍郎口中竟成了錯,敢問伍侍郎,世卿世祿之家如何獲利?為何國庫難有所得?」
伍顯文既然敢在朝堂上提及此事,便是有備而來,他抬聲道:「敢問於大夫,您家一年繳商稅幾何?」
那諫議大夫一臉清正道:「下官詩書傳家,耕讀為要,不涉經商之事。」
「好!」伍顯文擊掌道,「於大夫出身河南于氏,乃光祿寺於大卿之族弟,既然河南于氏不涉經商之事,此番邊市通商之事便與河南于氏無干。」
「你!」
眼看于氏族人中了伍顯文言語之計,又有一人出列道:「重建商路乃舉國之舉,於大夫如何能與之毫無關係?」
今日的伍顯文猶如一孤狼,時時一副待撲咬之態,轉身便又盯上了那人。
「敢問呂少卿,齊州呂氏去歲繳商稅幾何啊?」
「下官久在東都,不問家事,為皆伍侍郎之惑,下官這便寫信回齊州。」
伍顯文冷冷一笑:「呂少卿不必麻煩,天下稅賦之帳下官不才,記了個分明,齊州去歲商稅七百貫,六百貫是行商、坐市之稅,與呂氏無關,請問呂少卿,齊州絹天下聞名,前唐之時一月便有萬匹,如今,齊州絲絹何在?莫不是都存在了你呂家的庫房裡?」
不待呂少卿回話,伍顯文對著珠簾一行禮,道:
「皇后娘娘,若商稅不明,齊州呂氏的絹便永存庫中,不管是開了西域商路還是東海商路,又有何用?」
「皇后娘娘,微臣惶恐!」呂少卿跪了下來,「今日本是議邊市商路之事,微臣實在不知伍侍郎這連番誅心之言是從何而起!」
「皇后娘娘,我等世代事君,自高祖起從無遇過被人當庭問稅之事。」
數位大臣出列,紛紛行禮或下跪,一看便知道他們是聲援呂少卿的世家之人。
衛薔沒聽他們的廢話,她看向了伍顯文……的腦袋。
天下稅賦之帳都記了個分明?
此頭顱大好!
朝堂上此時已經亂作了一團,世家出身的大臣們撲簌簌跪了一地,有人大聲道:「伍侍郎,你構陷朝臣,意欲何為!」
伍顯文聲音更大:「構陷?帳簿之上白紙黑字如何是微臣構陷?皇后娘娘明鑑,臣今日所言句句屬實,既然一眾世家皆躬耕隴畝不涉財貨往來,臣請奏,三年內商稅、路稅不及千貫之世家不得與邊市通商!」
他一語既落,身後亦站出數名朝臣附議。
一時間,朝堂之上劍拔弩張。
伍顯文毫無懼色,世家想要通商,就要交出錢來,不然,這通商之事就是以朝廷之人力物力豐世家之囊。
今日之事,他只聯絡了幾個親近之人,連恩師都未曾告知。
這時,一人站了出來:「皇后娘娘,朝中決意興邊市,重整西域商道,自然是為朝廷開源,既然如此,與事之人越多,自然越好,世家數代積累,比尋常百姓更多些家財,若是願意多換些絲絹往邊市換來西域財貨,這是自然是好事。」
他說話不疾不徐,配一張端方正直的臉仿佛字字出口都是道理。
說話間,他又看向了戶部侍郎伍顯文:「伍侍郎過目不忘、精於算法,大才也,老夫沒有記錯的話,你是乾寧十一年明經科第四名,出為符離縣令,直到乾寧十八年,姜尚書保舉你為戶部員外郎,同光四年,你領旨清繳廢清河王家財,以一本度支冊算出清河王暗藏白銀十萬兩,從此平步青雲,兩年內便成了戶部侍郎。伍侍郎,你與呂少卿、於大夫同朝為官,還為他們各家一算財稅,實在辛苦,如今邊市將起,朝中事務無盡,伍侍郎也不必將心力虛廢在同僚身上。」
三言兩語,就將伍顯文的家底揭了個乾乾淨淨,說他以給逆王算家財成名,如今「算」到了同僚身上,暗示之意不言自明。
說話之人就是中書省丞相陳伯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