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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豈敢擔心元帥?」衛雅歌肅著臉一本正經地陰陽怪氣,「元帥英明神武武功蓋世,不過區區以身犯險小事罷了,卑職不敢擔心。」
衛薔倚著她的肩膀低聲道:「羌人之亂死了兩萬多人,至少一半得算在不留行的頭上,為了挑起定遠軍與南吳血仇,不留行復州百姓屍橫遍野,這些皆是血債,前有毒,後有疫,若是不將其連根剷除,哪怕是害人之法流向別處,咱們安民定遠皆成空話。」
長刀在手,衛薔直起身子垂眸一笑:
「那金烏,我必殺之,不留行中管他什麼鳥,我必鋤之。」
第251章 老竹 「唉,時勢變換,運道浮沉,連這……
兩尺長的鐵鏈碎碎作響,銬環比沈秋辭的腕子寬出了半寸,低頭仿佛是看著被鎖上的手腕,沈秋辭笑著問:
「能否讓我先沐浴一番再上路?」
「要沐浴也先出去。」拎著鐐銬林昇笑著把另一頭鎖在了自己身上,「我在外面客舍包了個小間,燒了熱水,你洗完了,吃點東西,咱們過了晌午再上路。」
沈秋辭直愣愣看著鎖住兩人的鐐銬,嘴角不由自主翹了起來。
「怎是和你一起?」
林昇拽了拽鎖鏈,面色如常:「承影部的差事暫時停了,送你去一趟金陵,我也再尋點兒功勞回來。」
她走在前面,拉著沈秋辭走。
沈秋辭被拖著走了幾步,再回過神來跟了上去。
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衛雅歌看著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心中忽有一陣怪異之感。
「管事,我們也該走了。」
「嗯,去承影部駐地。」
衛雅歌又抬頭看監獄的大門處。
沈秋辭這般想要為自己脫罪,難道是為了家主?
若他真是金烏,從前的翻雲覆雨,如今的李代桃僵……豈非是兩次自尋死路?
一次死在身,他之罪孽罄竹難書,必有刀兵加身,梟首以示眾的那一日。
一次死在心……宛若一個笑話。
可千萬別是如此荒誕離奇。
掌定遠軍中刑名的女子在心中暗道。
這世間不該有這般的笑話。
林昇真的備下了一處給沈秋辭沐浴更衣,浴桶旁還有一木盆讓沈秋辭洗頭髮。
「知道你好乾淨,這是過年時軍中發的新皂,還沒用過。」一邊說著,她拉著沈秋辭的手臂讓他摸了下浴桶旁放的皂塊。
熱氣蒸著沈秋辭的臉,讓他耳頰都泛起了紅。
「我是目不能視光,仔細看是能看見的……」
沒有被鎖住的手摸著浴桶,沈秋辭苦笑:「你先出去。」
「我就在門外。」
林昇解開自己那頭的拷環鎖在了浴桶的把手上。
「新衣在榻上,看不見就坐在桶里別動等我來拿給你。」
「好,你先出去。」
「長了十幾歲怎還這般扭捏?」林昇哈哈一笑,轉身走出去,半掩了門。
沈秋辭並未急著下水,先將自己臉上的絲帛解了放在洗髮的木盆里單手搓了搓,還小心抹了一點皂塊,干凝的皂塊帶著桂花香氣,南吳的達官貴人也未必能得了。
最後把洗淨的絲帛小心綁在手腕上,沈秋辭才寬衣下水。
過了約有一刻,沈秋辭低聲對著門外道:「我洗好了,只是……穿不得衣裳。」
林昇果然等在門口,轉身進來打量了他一番。
因要趕路,她備的是青色衣袍,穿在沈秋辭的身上略有些空蕩。
一隻手被拷在浴桶上,半邊衣衫都還只是掛在身上,也不知沈秋辭廢了多大周章,好歹是將褲子穿上了。
一頭烏黑長髮只松松系在腦後,幾縷碎發遮在額前,襯得沈秋辭又小了幾歲。
林昇替他將鐐銬解了,又替他將衣衫拉上。
「還以為你是精瘦,沒想到這臂膀也頗結實。」
沈秋辭斂衣赧然:「虎口求生,假作綿羊,能自保的本事還是要有些的。」
「是麼?」
林昇低頭一笑,手中銀光一閃,沈秋辭兩步退開,手中的衣帶一轉,系住了攻來之物,原來是劍鞘。
潮濕的發尾這時才在青衫上打出一道深色的痕跡,沈秋辭抬起頭:
「你帶的是這把劍?」
「承影部的差事停了,自然不能用承影部的刀,恰好勝邪部把這把劍給了我。」
劍在林昇的指間轉了個圈兒。
沈秋辭低下頭。
十二顆寶石,九顆金珠,他不必看也知道。
劍鞘是從土裡挖出來的,他找來名匠沿著原本的花紋雕琢,重新鑲上寶石。
劍是在漢水邊的當鋪、鐵鋪一家家問過去買回來的,淬火打磨熠熠如新。
十幾年來,沈秋辭抱著這把劍方能在這渾濁人世得一絲安眠,今日,它回到了與沈秋辭最初相遇的地方。
「好,真好。」沈秋辭低著頭重新整自己的衣衫,聽見自己的聲才知道自己將無盡的歡喜凝成了短短的三個字。
又過了片刻,衣衫齊備,鞋襪穿好,他終於能笑著調侃:「你現下定是與當年的林大俠一般無二。」
林昇一聲長嘆:「唉,時勢變換,運道浮沉,連這天下都變了樣,唯獨我風流依舊,實在是……分內之事,分內之事。」
剛站起來的沈秋辭笑出了聲,手扶著身側床柱,幾乎要笑倒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