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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大人,你欲將北疆女官之事公之於天下?我只怕朝堂震動,會徒生些波瀾。」
衛薔淡淡道:「已經有一個我站在了武將之首,想來文武百官也都該習慣了,況且,朝上也不止我一個女子。」
「不止?」
裴道真記性甚好,他回憶北疆官員名冊,名冊上並無男女性別,他只能靠每人身份一一對應,突然,他想起了一人。
那人如衛行歌一般在朝中有官職,平素往返於東都與北疆之間,與長袖善舞的衛行歌不同,「他」以悍勇寡言著稱。
「他……她……也是女子?」
衛薔看了他一眼,便知他想到的人是誰。
遂又笑了。
「她也是先帝賜的官,也在滿朝文武面前站了這麼多年,想來能讓他們更習慣一些。」
清風掠動髮絲,她笑起來竟然有幾分狡黠之色。
裴道真苦笑:「國公大人,莫說明堂上下朝臣,下官已被嚇到了。」
正說話間,衛清歌端著剛出爐的胡餅進了院子,臉上笑意盈盈道:
「家主,行歌帶了羊乳回來,大廚娘說可做金乳酪當午食,我只管端了兩碗羊乳來。」
羊乳補脾腎,富人家中多以之供老病之人養身,裴道真平素不喜羊乳,今日卻端起來喝了。
一飲而盡。
離了定遠公府,他一張臉冷硬如鐵,騎馬而過,旁人皆知其是與定遠公大吵一架。
「哼。」
裴道真面冷,心中也有一股氣性。
那伍顯文能算又如何,定遠公為他看起了《九章算術》又如何。
他這一碗羊奶,也不比定遠公府一桌酒菜差了什麼。
畢竟,他還有一頓蒸豬頭做底。
「那人竟是女子?」
裴道真猛的一拉馬韁,突然想起自己疏忽了何事。
「她不是斷袖嗎?」
而此時,有人剛入洛陽,風塵僕僕,自北而來。
第28章 燕歌 「兔子覺得狼要來了,也是想躲開……
洛陽城北有一門喚做安喜門,此地靠近省部衙門,臨近坊中多有外地返東都的外官賃房而居,雖不如南城諸門處那般人聲鼎沸,卻是衣冠往來、達官雲集之地,在此處,坊市邊界已淡,貼著城門的修義坊就有一二層的酒肆,專供往來之人喝酒歇腳,多有等人的官員顯貴在此地為了好友至交接風洗塵。
這一日天光正好,酒肆生意興隆,穿著月白長衫的大理寺少卿杜明辛一個人向北而坐,面前放了兩個酒盅。
親手在兩個酒盅里都斟滿了酒,他倚在欄杆上,恰好看著一隊人騎馬自北而來。
拿起一個酒盅,他伺機往下一扔,正被當先穿著黑甲的騎士接了個正著。
一手勒馬一手端酒,那人仰頭,正見杜明辛用手臂墊著腦袋,歪頭看著自己。
「我家少將軍好容易才回來啊。」
端著酒的人高鼻深目,俊美非凡,一雙藍色的眼睛甚是奇異,一看就有外邦血統。
他端坐馬上,靜靜看著杜明辛說話。
「我家少將軍是想先入內城,還是想先來跟你這拋棄了許久的同窗摯友區區在下我來喝一杯呢?」
油嘴滑舌,杜明辛這不正經的腔調遇到了馬上之人,似乎又不正經了十分。
那人說:「你如何知道我今日回來?」
「你家那女國公在朝中動作如此之大,就算她不召你,你也不能如往常一般半年一來回,我不過是每日這等上幾個時辰,恰好等到了我家少將軍,還不來與我同飲幾杯,慰勞我這虛耗久等之苦。」
說話時,杜明辛遙遙一指,指向了定遠公府所在之處,言語間還頗有幾分委屈之意。
那人仍端坐馬上,帶著一身風塵到:「我有軍令在身,明日我在水秀軒請你。」
杜明辛懶洋洋地說:「明日酒是明日事,你先把我給你的洗塵酒喝了。」
馬上的人似乎是端肅慣了的,臉上還帶著些北疆的煞氣,聞此言,終於一笑。
他長相奇美,一雙藍眸笑起來竟有幾分明月破雲照江海的姿態。
隔著一層樓,樓上憑欄人,樓下馭馬者,舉杯同飲酒。
四目相對,杜明辛「噗呲」一笑:
「少將軍,說好了明日。」
「嗯,說定了。」
定遠軍有兩位未及弱冠便得朝廷官職的,一人是頗得當今聖人倚重的歸德郎將衛行歌,十八歲隨定遠公南下平叛,親手射死兩位叛將,另一人更要傳奇幾分,他是外族混血,十五歲時先帝被困薊州無終縣,他假扮蠻族奴隸探知了聖人所在,引著定遠公救駕,後得封四品承影將軍,雖然是雜號,卻是先帝御賜。
這兩人,在洛陽都常被人稱作定遠軍的少將軍。
可全東都的人都知道,能被杜明辛稱一聲「我家少將軍」的,只有承影將軍衛燕歌。
看著衛燕歌帶比從前更多的人馬騎馬直入東都,杜明辛端起酒杯。
一杯
兩杯
三杯
三杯酒下肚,他站了起來,讓身後的隨從付了酒錢。
大袖一晃,他便一步步地下了樓。
衛行歌這兩日在定遠公府里呆得時間是越來越短了。
他為自己找了頗多因由。
家主能在東都調派的人手實在不多,他每日確實都有不少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