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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薔的手指在案上輕敲了兩下。
「將這一段抄幾份,分別送給大學政崔瑤、檀州學政伍晴娘、雲州監察司司長杜明辛、西北四州節度使裴道真,再告訴他們我有意派一人往洛陽作特使,讓他們舉薦得用之人。」
「是。」
「再寫信送洛陽,說清兩件事,第一是告知定遠軍已占下并州各處,第二是抓緊招攬欲投我處之人,這封信共分三份,分別寄給魚腸部洛陽管事衛瑾瑜、大梁尚書令姜清玄和姜從蘭。」
「是。」
放下信,衛薔輕輕嘆一口氣,阿薇在大梁的權柄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令人割捨不下。
收到姑母的信已經是八月十四,第二日就是中秋了,衛瑾瑜將信收好,將烤好的餅從爐中提了起來。
「曾外祖,快來嘗嘗我做的餅,這個在北疆叫月餅,是甜的。」
裹了紅豆和胡麻兩種餡兒的餅聞著就香甜,咔嚓一聲就放在了姜清玄面前的棋盤上。
姜清玄抬頭看了衛瑾瑜一眼,只聽她道:「曾外祖你都一把年紀了下了朝就別對著棋盤算來算去了,再算頭髮都該掉光了。」
「唉,好。」姜清玄拿起了一塊餅,從衛瑾瑜住進來這三年,他算是明白何為一物降一物,想他姜清玄這輩子,前半生是名震天下的大才子、大名士,後半生是手握權柄的大梁重臣、百官之首,有誰敢在他面前說「頭髮都要掉光了」?
算了,認命了。
「吃著不怎麼甜。」他對衛瑾瑜說。
「可不敢給你太甜了,老人吃甜吃多了不光生病還會掉牙。」衛瑾瑜特意給曾外祖做少放了糖的。
姜清玄:「哦。」
似乎是為了讓衛瑾瑜知道自己牙口尚好,三兩口把兵吃完了。
衛瑾瑜嘻嘻笑著給姜清玄倒了杯茶。
「明日宮中飲宴,我回來時也晚了,你就去從蘭家過節吧。」
衛瑾瑜撐著下巴坐在姜清玄對面道:「我等外祖回來。」
「你跟我過節有什麼意思?等我教你作詩?」
眨眨眼,衛瑾瑜笑著道:「我可以教曾外祖練武呀!」
姜清玄又嘆了口氣,心中卻是妥帖的。
白髮人送黑髮人他經歷了一次又一次,除了每日與棋盤作伴,能做之事寥寥,再如何的世上神仙,他終究只是凡人,也想要有個人承歡膝下,從前是秦緒,現在就成了衛瑾瑜。
瑾瑜從前好像是個很妥當的孩子,現在好像也變得有些似阿緒那般吵鬧了。
姜清玄覺得是這宅院的風水不好。
又和姜清玄下了五把五子棋,最後滿地打滾兒換來了四負一勝,衛瑾瑜才回了院子休息。
夜深人靜,聽見有人敲了二更,躺在床上的年輕女子又坐了起來。
裝了月餅的布包綁在身上,她翻過尚書令府的外牆,又翻過了坊牆,往肅王府的方向跑去。
第206章 月光 「你將臉遮起來也好,這幅容貌來……
聖人在不到兩月時間先封了臨江郡王為晉王,又以國事托之,封為攝政王,當初連紈絝也不如的廢物郡王如今上朝時與尚書令平齊,不管是打哈欠還是打噴嚏,都無礙他的位置。與之相反,當年被聖人甚是愛重的肅王趙啟恆賦閒了許久,直到去年聖后命他代掌大理寺,肅王才再次現身朝野。
幾年不見,肅王越發冷峻起來,冷得那些原本指望與他結盟與後黨相爭的人都被凍了回去。
洛陽城中有人搖頭嘆道,這趙氏王朝,聖人羸弱,皇子尚小,晉王無禮,肅王無情,難怪偌大江山被衛氏兩個女子占據。
明日就是中秋,趙啟悠臥房的燈早早滅了,衛瑾瑜熟門熟路地翻牆進了院子,剛站穩便見偌大院子裡只有院門口亮著兩個燈籠。
熬到了秋天的蛐蛐躲在青色未褪盡的海棠果下面鳴叫不休,還有小小的蛾子不肯停歇地撲著燈籠。
佳節將近,本該到處都掛滿了燈籠,擺了菊花,這王府的主院裡卻似乎沒有幾分人聲,隱隱透著些草長樹野尺蟲滿園的落拓氣。
從前的肅王府絕非如此,趙啟恆出身富貴,母家也顯赫,舉止用度無不奢華,所住的院落也是精美非凡。
想來只有這些被仔細呵護的海棠樹才能說清短短几年間這肅王府到底經歷多少變化。
衛瑾瑜探頭探腦在屋外足足等了一刻都沒聽見響動,小心打開門,她輕手輕腳走到了桌前,還沒等她解開布包放下月餅,突然聽見一聲脆響。
也不顧其他,衛瑾瑜轉身就往外跑,就聽身後床榻上有人說道:「你好歹讓我看看你好不好,只依著年節壽誕來給我送東西,你以為我是廟裡的菩薩麼?」
手抓著門框,穿著黑色短打的衛瑾瑜嘿嘿一笑,道:「廟裡可沒有王爺師父這般臉上結冰的菩薩。」
趙啟恆已在床上端坐了一夜,他端著北疆來的的點火器站起來,借著一點月光看見了衛瑾瑜白皙的下頜。
「瑾瑜,你轉過來讓我看一眼。」
心裡砰砰跳了兩下,衛瑾瑜摳了摳自家王爺師父的門檻慢慢轉了過來。
「嘿嘿,王爺師父。」
點火器點燃了燈,又將燈罩蓋上,趙啟恆將點火器放在桌上嘆了一口氣,摸了摸裝著餅的布袋。
「去年皇后從神都苑回宮的路上有人刺殺,刺客被路過的遊俠兒擒下,我那時便覺得你還在洛陽,這些年節壽誕的禮物也並非是你讓人從旁處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