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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老漢連連點頭。
「我家老婆子做了個袋子,裡面裝的是廟裡大師給的穀子……」他從懷裡掏出一簇新的藍色繡花小包,約有兩拇指大小,「給那小娘子,以後定是、定是順遂!」
圓圓的花樣一圈套一圈,衛薔知道這是尋常人家仿著寶相花的樣子做出來的,拿在手裡,她只覺得掌心一沉。
「您儘管放心,這個我定會給那小娘子。」
見衛薔笑,那老漢也笑:「我信國公。」
衛薔看向手中小小的佛谷袋子,寺廟舍佛谷也只在浴佛節這等時候,對於富貴人家來說,不過是一點舍布施的瑣碎小事,可對於一無馬無車的老婦人來說,想要去求這點佛谷,怕是要走上一天一夜,披著朝霞晚霜,迎著料峭春風。
許是很不起眼的東西,卻是這些人能拿出的最好的,就像這擔子的甘瓜一般。
衛薔笑著問老漢:「您為何信我?這大門深宅,我門一關,將這佛谷熬了粥私自吃了,您也不知道啊?」
老漢擺擺手說:「那不會,國公大人連一個甘瓜都要與老漢我換來吃,只將刀劈那大門庭,是英雄人物!必不會貪老漢這點佛谷。」
他說得實在,卻令大殺四方的定遠公低下頭,用手背抹了一下臉頰,耳朵也犯了紅,竟然真的羞赧起來。
有些羞,衛薔也還是在笑著:「您既然信我,我定替您將事做好,那房家小娘子等跟我去了北疆是要做官的。」
「做官啊?做官好啊!做官可沒人能賣了她了,嘿嘿,好事!」說完,老漢抬手摸了摸頭上的斗笠,「與我家孫女一樣大,能當官,甚好。」
「不如……您隨我去看看?」
「啊?」
老漢受驚地抬起頭,看見這國公大人臉上笑得極好看。
「我請您進去,您自己將佛谷給她,不是更好?」
一旁坊衛已然呆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們見多了定遠公將各世家豪門拒之門外,當日那伍夫子當面落了鄭家夫人的面子,他們以當奇景,此時更是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鎮國定遠公府!那可是大梁一等門第!
「可使不得。」老漢連連擺手,裝甘瓜的筐也不要了,慌得拿起挑子就走。
定遠公笑著說:
「今日晚了,我也不留您,以後若是想在北疆尋個親人,又或者是路過旌善坊累了、渴了、餓了,也只管過來坐坐。」
「使不得使不得!」老漢看著年紀大了,腿腳還是很靈便,嘴裡喊著,已跑出去十丈遠。
衛薔轉身對衛瑾瑜說:「把瓜拿出來,你讓個面色溫善的騎馬追上去把筐子給了,最好能送他回家。」
衛瑾瑜笑著點頭說:「姑母放心,我明白。」
分了坊衛幾個甘瓜,衛薔自己取了一個捧在手裡。
心上的的層層鬱結竟已然解了。
這十幾年間,她縱被人心鬼蜮追殺千里,也總能被赤誠人心所救。
這是她的幸,
滿朝文武何足重?天子無心又如何?她又不為他們而活。
殺當殺之人,救該救之人,總有一日,不當死的就不會死,該好好活的,就能好好活。
右手托著甘瓜,袖中揣著佛谷,左手的手指在刀柄出摸了一下,她抬起頭,笑著進了定遠公府,對著迎上來的崔姨和衛清歌說:
「我借瑾瑜的錢買了幾十個甘瓜,你們看看怎麼分了。」
衛瑾瑜站在之前衛銘被殺之處看了看,血已然被洗了個乾淨。
倒退幾步,看向高高在上的「鎮國定遠公府」牌匾沐浴在這暮色之中。
「哼,連個賣瓜老農都知道我定遠公是個真英雄,是可信之人,這大梁朝廷上下竟然不知?又是如何對她的?用之,防之,防之……又恨不能她將骨血心肝也一併奉上,究竟誰是虎豹豺狼,魑魅魍魎?」
沒了平時的嬉笑模樣,她喃喃低語,無人聽見。
紫微宮內,皇后呆坐在床前,今日她欲因擊殺衛銘之事問罪於定遠公,最後被聖人申斥的卻是她。
飛香殿內一眾宮人屏聲靜氣,越發顯得四下靜謐如死地一般。
皇后已在床上坐了足足一刻了,顯然是氣得狠了,這時敢弄出聲響,怕是連命都要賠出去。
有宮人輕手輕腳想要換香,也被女官琴心阻了,無聲地退了出去。
層層輕紗幔帳之後,衛薇抱膝坐在床上,她面前的錦被上擺著一把短刀,一顆核桃。
當年她當庭指出衛薔乃是假扮男兒身,有欺君之罪,衛薔一口血吐了出來,待當時還是范陽郡王的如今聖人,帶著她去山齋院去看望衛薔,流水似的禮送了進去,衛薔卻不肯見她,只送了一把刀出來。
刀鞘上纏帶污濁,猶帶著血腥氣。
范陽郡王見了,搖搖頭說:「阿薇,我知你忠心事國,可你終究傷了定遠公的心,這刀,是有斷義之意吧。」
那是的衛薇已懂了該如何憤懣不甘,紅著眼委屈難堪地說:「依著軍中規矩,送帶血的刀是為敵的意思。」
范陽郡王信了,信到如今。
今日這核桃也是一樣,沾了黑紅之色,一聞也有血氣。
衛薇聞了聞,笑容燦爛。
「殺了申榮的刀。」
「沾了衛銘血的核桃。」
「你知道我是故意讓你殺了他,就又送這些古怪玩意兒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