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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一盞冷酒抹在臉上,他的眼神清明了幾分。
這事起因還在杜曉那侄兒大理寺少卿杜明辛身上。
杜明辛一意與那北疆的承影將軍交好,還由著外面都說他們二人乃是斷袖,如今承影將軍自陳乃是女子,皇后便以杜明辛毀人清譽為由要杜明辛娶了承影將軍,若真嫁到了東都杜家,承影將軍如何還能掌軍?承影將軍便拒了,還說自家「蠻族不滅,不言成家」。
到此,於崇也是聽說過的。
後面的事情,就出乎了他所預料。
杜明辛本在大理寺當值,卻一直沒有歸家,若是往常,這等浪蕩子幾日不歸家也是有的,可正逢此事,杜家就到處打聽,這才知道定遠公竟然掠了他回了定遠公府。
杜家先是遣了家人帶了帖子去了往國公府,卻連家人都沒了消息,杜光義親去旌善坊定遠公府,卻不得其門而入,第二日一早,杜明辛好歹回了府中,也不知是與家中說了什麼,他叔父杜曉當日就遞了奏本。
因是佳節輟朝之時,門下侍郎並不當值,給事中查檢抄錄奏本之時看到其中內容,忍不住傳閱左右,便讓其中內容流了出來。
中書侍郎杜曉訴鎮國定遠公衛臻不忠、不孝、不悌。
聽聞此事,於崇一把自鄭裘手中奪來了那奏本的抄本。
一字一字細細看完,他哈哈一笑將奏本甩回了鄭裘手中
「不忠不孝不悌?我還以為是抓住了定遠公什麼大罪狀,結果所謂不忠就是什麼擁兵擅權,不孝就是沒給衛泫修墳,不悌就是沒有好好訓戒皇后讓她不要干涉國政,樁樁都有可辯駁之處,件件都傷不到衛臻的血肉,算得上什麼大罪狀?杜少卿對承影將軍的心思,那日我府上你還沒看出來?小兒女情思將斷,必要有番糾纏,怕是回去說了些非卿不娶的混帳話,惹得杜曉那隻裝死的瘟貓又炸了尾毛罷了。單看此本,衛臻也不會與他多做計較。」
於崇正要再將「青玉奴」拉回到懷中,就聽鄭裘又說:「可定遠公得知了此事,已然上書自辯,那奏本亦流了出來,修墳和訓誡皇后之事都還好說,至於擁兵擅權,她為自證清白,已請交出豐州督府,亦不再管邊市一事。」
「什麼?」
於崇猛地推開自己身旁之人,怒瞪著大眼看著鄭裘:「那匹夫!杜曉那匹夫!去惹衛臻作甚!」
左右思量,他深吸一口氣,道:
「姜老狗如今正虎視眈眈,必要讓衛臻將她的奏本在朝議之前退回來!」
左右看看,於崇大掌一拍:「今日飲宴你們且自便。」
說完,他轉身入了後宅。
「我早就派了人往北疆附近打探消息,到了汾州一帶就聽說了有一隊烏護的商隊被帶進了太原城中。這般看來,北疆不僅有了烏護的金餅,還有了不少烏護的商隊,說不定那定遠公突然說豐州之事不再繼續,恐怕是打算獨吞了這邊市之利,不肯再分薄給各家,若真如此,就是那杜瘟貓害了我等!」
帶著酒氣的絲袍自然是不能穿著出門的,他換了衣衫對鄭裘道:「我去找陸蔚,你去看看裴道真可在,若在,無論如何讓他同來陸蔚府上。」
見於崇急匆匆走了,鄭裘也快步往外走去,卻沒往裴道真府上去,只使了一僕從帶著帖子去叫裴道真,至於他自己,坐著馬車卻一路先回府去了。
真有越過了北疆的烏護商隊?
此事他為何今日才知道?
於家財力雄厚,只要豐州事成,他們自然少不了六標之一,所以於崇只怕此事不成,他鄭家卻不同,縱然豐州事成,他們也並無十全把握取到那標,之前他謀邊市之利乃是與於家合謀,可如今於崇知道了商隊之事卻今日才說,讓鄭裘的心裡不由得思量起來。
通商之利,於家就真會與鄭氏休戚與共麼?
若是通商不成,北□□吞此利,他們鄭氏又何去何從?
坐在馬車上,鄭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如此看來,他鄭家真想要立於不敗之地,還是要去與定遠公交好。
這幾日陸蔚與裴道真好得仿佛親兄弟,是不是也與他此刻做了一樣打算?
鄭裘胸中一股濁氣將吐未吐,早知今日,他當初何必與衛臻那一女子計較?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好過現在這局面。
「夫人,之前從南邊來的那一斛珍珠,你將之取來。」
鄭氏府上也是喚了幾戶姻親前來宴飲,聽鄭裘一回府就喚自己,柳氏帶著新制的金簪儀態雍容地走回後宅,沒想到卻聽到如此吩咐,一邊吩咐僕從去取,她一邊小心道:
「大郎為何如此急迫?」
鄭裘自己的一腔心思還在兜轉不停,不耐與之相談,只道:「我有要事要做……對了,你之前為蘭娘籌備婚事攢了些上好的綾羅,取了最好的來。」
「蘭娘婚事?」柳氏聽著,眉頭輕皺,「大郎要做何事?怎竟要用蘭娘的綾羅?」
鄭裘一臉不耐,直說:「什麼蘭娘的綾羅?她如今陷在定遠公府,不日又要去北疆,哪還用的上那些奢侈嫁妝?再說了,她現在是一前途不定的邊官,可不是能嫁入高門的嬌女,一邊官一年才幾錢俸祿?縱使她真有嫁人那日,又能找個如何的人家?怕不也是一北疆兵士,可還值得用這些嫁妝?」
僕從將綾羅與珍珠俱取了來,鄭裘細看了兩遍,點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