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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說與粟素和周將軍知道。
抓住她的人在笑,人還沒死才好,還是熱的。
最後一絲氣力也將散在指尖,女人奮力一掙,用剩下的半嘴牙去咬人。
慘叫聲里有人把她的頭往牆上撞,她也毫不畏懼,硬生生撕下了一片肉來。
熱的?
誰的血不是熱的?
叼著肉,她靠著牆角坐起來,
「我吃過的人,可比爾等肥多了。」
其實她已經看不清自己面前究竟有幾人了,可她還是靠著半嘴的牙逼退了這些要吃她的人。
天已經黑了。
她費力站起來。
她要傳信,南市的食肆空了,她得……去……
嘴上淋漓著鮮血,她茫然又堅定。
能找到的,能找到人給她傳信。
也不知走了多久,好像漫天大雪裡只剩了她一個人,女人沿著毫無光亮的道一直往前走。
突然,一陣馬蹄聲從身後傳來,她連忙想要避開,身子卻不聽使喚。
馬蹄聲卻停在了她的身後。
「水居知石魚波。」
女人小心翼翼地轉頭。
「山居……千章之萩。」*
「萩娘子,我奉王首領之名來尋你。」
騎馬提燈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萩娘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拉上了馬,坐在了女人的前面。
「王首領……你是……」
「我叫阿忍,萩娘子可以叫我一聲『瘋婦』。」
不知為何,從身後女人的嘴裡聽見「瘋婦」二字,比剛剛的暗號還讓她心安。
「有七千人,太尉,宮裡有七千金吾衛。」
「原來如此。」
溫熱的裘衣裹在了萩娘子的身上。
身後的女子似乎笑了。
「今夜還真是風起雲湧,萩娘子你放心,此事咱們必要讓王首領知道。」
萩娘子看著隨著馬起伏的燈。
只是一團昏黃的光。
她大概是看不清雪了。
阿忍從懷中取了水袋餵給她,是粟米和羊骨熬的粥,王屠龍讓人把所有的糧食都用了,今夜活不過去,她們這些人也不必活下去了。
一開始只是順著嗓子往下流,漸漸的,萩娘子就能舉著水袋喝下去了,阿忍就知道這骨架子似的女人勉強熬過來了。
「咱們去哪?」
「去紫微城。」
頭髮很短的阿忍看向道路兩旁的人影,各派人馬已經隱隱約約將紫微城包圍起來。
萩娘子嘆了口氣幾乎要睡過去。
「累啊。」她對素未謀面的女人說。
「歇會兒吧,我在的。」
馬蹄聲里,騎著馬的阿忍帶著她破雪而去,無聲無息間,一柄長刀已經出鞘。
……
除夕大宴群臣之地是紫微城九州池東的集賢殿。
天色漸暗,宮中點起明燭數千盞,一路從大德殿鋪了出來。
聖人今夜的興致極高,坐在御輦上還點評那些花燈。
進了集賢殿,看見滿朝文武跪了一地,他笑著招手:「今日咱們君臣同樂,何必拘禮?」
群臣紛紛起身落座。
「天佑之年,咱們大梁必會事事順遂,這第一盞酒,就敬大梁先祖……」
說的是冠冕堂皇,笑得是盛世繁華,聖人面色潤紅,看著比平日年輕了許多。
他是真的高興,過了此夜,大梁會真正變回他的大梁。
穿著羅裙的舞姬腰肢似新柳,紈素如飄雪。
座下有人互相用眼神打著機鋒。
聖后娘娘,沒有來。
大皇子也沒有來。
御座旁甚至沒有設座。
難道聖人已經動了廢后之念?
清流出身的後黨有些慌亂,世家們則歡欣起來,沒了聖后,也就沒了懸在他們頭上的這把刀,聖人占了大義,卻比聖后好對付的多。
有人悄悄瞥了下聖人下首坐著的「太尉」。
像韓熹這等媚上的酷吏,在聖后的手裡是鷹犬,在他的手裡不過是奴婢,也不足為懼。
飲宴喧鬧之聲傳出集賢殿,殿外,數千明燭漸漸熄滅。
「今日,朕有件大喜事要與愛卿們同樂。」聖人大聲道,「請鎮國定遠公上來。」
殿下酒盞噼里啪啦倒了一地。
誰?讓誰上來?
「傳鎮國定遠公上殿!」
皂靴邁進大殿,有人已經仰倒在了地上。
鎮國定遠公?
鎮國定遠公!
偌大集賢殿幾乎要為這五個字塌了!
唇角帶笑,長眉藏風,進來大殿的人卻讓所有人長出了一口氣。
「臣,衛瑾瑜,參見陛下。」
穿著錦繡衣袍的年輕人跪地行禮。
「好!」聖人有些失態地站了起來,「那逆賊在竊據衛氏爵位數十年,今日朕終於可撥亂反正,將爵位真正賜給衛氏嫡枝血脈,瑾瑜,從今日起,朕命你兼領五州軍事,務必將那衛賊趕出我大梁國境!」
「臣領旨!得陛下信重,臣必肝腦塗地以報君恩,以求不墜祖上忠義之名。」
看見終於又有一個衛家人在自己面前跪下,聖人忍不住大笑起來。
「好!好!好!」
朝臣們面面相覷。
黎國立國之後衛瑾瑜勾結李瑄意圖反黎而稱帝,還要炮殺她親姑母,這些事早就傳遍了各處,在這時候衛瑾瑜投奔大梁,是她帶著大梁的軍隊去打黎國,還是黎國以大梁包庇黎國罪人之名來打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