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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任之人是誰?」他問道。

    一旁另一人低聲說:「回郎君,是從工部礦采科調過去的蔣孫吉。」

    賀詠歸抽出了幾份文書,接著問道:「礦采科?蔣孫吉在安民一事上可有什麼專長之處?我記得前兩年礦上出事,這身在礦采科的蔣孫吉也沒顯露出什麼安民撫民的本事,怎麼就把他調去了安民科?」

    「郎君,蔣孫吉是監察司司官蔣子吉的弟弟,此事也並非徇私,只是蔣孫吉本來腿就不好在礦上多年,身子實在受不住了,正好安民科上有了缺……」

    「腿壞了多年,仍能做了安民科的副主事,生兒育女不過幾個月的事,連官都做不得了。」

    兩位親信對視了一眼,從郎君回來就低眉耷眼,說話怪聲怪氣,著實是讓人摸不清頭腦。

    又抽出幾本文書,賀詠歸轉身看看兩人,片刻後,他對兩人道:「這幾日會有人派下來清查女子因產育之事調職辭官等事,名義上是如此,元帥真正要查的是監察司里作奸犯科之人,這蔣子吉將自己的弟弟安排進了民部,只怕難逃監察司清算,咱們得從此事中脫身。」

    他言語中毫無波瀾,卻把兩人嚇得不行。

    「郎君?此、此事當真?」

    賀詠歸反問他:「你看我是在與你頑笑?」

    見兩人都有些驚惶,賀詠歸道:「不怕,只消將為蔣孫吉調任一事中的其他人都抓出來,以我在元帥面前的面子,我們也不至於被牽累。」

    「我們」二字著實安撫了兩人,一個連忙道:「郎君,此事是監察司的潘起與我說的!」

    「郎君!那蔣孫吉早就盯上了了民部的安民科的位子,聽說他私下找辛娘子的丈夫喝了好幾頓酒!」

    「郎君,不如我們先查出些證據……」

    賀詠歸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兩個親信,這二人其中一個從他剛給定遠軍做事的時候起就為他傳遞消息,另一個是當年一起共事的洪校尉的獨子,他感念校尉血戰而死,第一次隨定遠軍到了雲州就千辛萬苦將人找了出來帶在身邊。

    這十餘年間,他待他們不薄。

    正如北疆與元帥也待他不薄一樣,可當年的人終究變了副模樣。

    只要讓女子因產育之事調職,就會有人想讓女子讓位,只要有女子因產育之事讓出了自己的位置,就有人會將這一條線做成做熟。

    去年一年,雲州有七十名為官的女子減俸、調職、辭官,今年報名雲州府吏員的女子比往年少了兩成。

    她們去了朔州,去了蔚州甚至去了麟州,卻不肯留在雲州了。

    因為她們是有腳的,自然能看到讓自己更有前程的地方。

    「蔣孫吉的事,我交給你們二人去查。」賀詠歸看著文書,面無表情地說,「查清楚,我直接告訴元帥,我們才能安然無恙。」

    「是,郎君!」

    見兩人退下,賀詠歸緩緩坐在了書案前,又過了片刻,他終於疲憊至極地嘆了一口氣。

    ……

    整個北疆都在為科舉之事沸沸揚揚,臨江郡王趙啟悠也知道了此事,他不僅知道了,他還想去考。

    裴從越被他這異想天開嚇了一跳。

    趙啟悠卻拉著他的手臂道:「我既然立志要看遍北疆上下,自然要去科舉場上看看了。」

    麟州不像其他地方買書只能去書院,不僅有藏書樓,還有專門賣書的書齋。

    趙啟悠早就去過,名震北疆的《平虜冊》和《破虜傳》他著實看得如痴如醉,尤其是《破虜傳》最新一冊里,申屠將軍與海東國月兒公主從公主強迫將軍到二人相諧濃情蜜意,可沒想到,正在申屠將軍明了自己心意之時,蠻族來襲,月兒公主領兵出戰對抗蠻族卻身中冷箭戰死沙場,最後,申屠將軍持長矛穿麻衣戴孝出戰,看得趙啟悠心胸激盪,還狠狠地哭了兩場。

    許是因為趙啟悠穿著氣度與眾不同,又出手大方,書齋老闆早就記住了他,看見他來了就先笑著說:「因科舉之事,各處都要加印書冊,這一期的《破虜傳》要一個月後才有了。」

    趙啟悠轉身問裴從越:「裴七,我看著是那等人麼?到此時還一心想著《破虜傳》?」

    裴從越看看左右,說道:「我倒寧肯你還想看《破虜傳》。」

    說笑間,趙啟悠看見一摞書名為《林冕刀法》,一群人正一本一本地拿,不禁詫異道:「怎麼北疆此次還有武舉?」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蔚州,一本《林冕刀法》被合上了。

    元婦德看著自己摘抄下來的內容,又打開了《顧氏法論》。

    這幾日她在蔚州客舍中潛心於北疆的律書,可謂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念北疆法。

    只有王無窮和餘三娘兩人惦記她,要麼每日喚她一同出去找地方吃些東西,要麼就叮囑了客舍的幫工幫忙送飯燒水,元婦德從前常為了看書餓昏過去,到了北疆竟是一次也沒有。

    「書院裡的夫子說《顧氏法論》是總綱,可我讀起來,卻覺北疆之法與《林冕刀法》一本是一脈相承,《顧氏法論》更像是有人提出了問題,而寫書之人想出各種辦法來解答其中難解之題。」

    說話時,元婦德又翻開了《霓裳解法篇》。

    「這本書中所寫,是如何用法,真說起來,《刀法》是為何要有法,《法論》是如何來立法,《解法篇》是怎樣來用法,實在是有趣。且這三本書的著作之人行文皆無駢儷文體,林書詼諧,顧書嚴謹,可生造之詞眾多,著實奇怪,霓裳篇毫無藻飾之言,讀起來卻自帶韻腳,有魚玄機『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的練達生動,我竟想不出寫出這三本書的人是何等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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