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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坐在一側同樣是穿著中衣的崔瑤哈欠打了一半嗆住了,笑罵道,「知道的你是要去找阿薇,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去如何不正經。」
「崔姨又知道我去了洛陽定是要做正經事?」衛薔笑著反問。
崔瑤看著她竟說不出話來,看向李若靈寶,只看見年紀輕輕的大秘書長仿佛沒聽見。
一看就是飽經磨練。
衛薔也不只是要說笑,她看著面前這些自己信重之人,低聲道:
「阿薇來信讓我去洛陽,我是定要去的,就算不能即時發兵攻梁,我自己的妹妹和外祖,我得把人帶出來。」
想起外祖給自己寫的信,衛薔垂眸一笑。
「夜不早了,你們早些歇息,長袖,你是細心機靈的,小心幫你天狼阿姊。」
容貌太過出色的小姑娘連連點頭。
一一看過面前看著眾人,衛薔搖頭嘆息:「好了,你們都去睡吧,還真要看我改裝易容?」
崔瑤和葉嫵兒當先站起來,叮囑著讓她別忘了吃喝休息加吃藥,嘮叨許久才離開了正堂。
輪到衛燕歌,衛薔抱住她拍了拍肩膀:「崔姨嘮叨我的我也想嘮叨給你聽,咱倆就別互相囉嗦了。」
「阿姊你早些回來,年後我派清歌去洛陽,二月不歸,我親自去洛陽尋你。」
衛薔:「……我三月不回來北梁是不是就被你打下來了?」
越天狼脫下斗篷,學著衛薔的樣子解開長發,蘇長袖將衛薔放在一旁的裘衣換在了她身上。
一刻之後,打著哈欠的「大輔」帶著自己身邊漂亮的小姑娘回營帳休息。
目所難及的濃濃夜色里,穿著一身承影部鐵甲的女子縱馬遠去。
……
雪終於停了,宮中往來宮人卻越發瑟縮起來,進了臘月,宮裡終於發了些冬衣下來,勉強一人有一件,摸著就不是新的棉花,穿在身上也更像個袷衣,有手巧的宮女以為是棉花太舊,將衣服拆看一看,些許棉花夾著破布片,這等衣服又哪能抵禦了雪化時的刺骨之寒?
新的棉被也是一樣不頂事的,大太監、大宮女搶了小太監、小宮女的棉衣勉強度日,凍死在各處宮室還算去了個清靜,被凍病凍傷的被趕出去扔到夾道里任憑人清醒著死去,才是死都不得好死。
實在活不下去的宮人終於想到了一個能救了自己性命的去處——九州池上的飛花殿——聖人現身明堂之後皇后的修養之地。
「啟稟聖后娘娘,韓太尉進貢了些白魚,聖人命奴婢來給娘娘加菜。」
大太監將魚從熱騰騰的食盒裡取出放在桌上。
「這菜名叫白玉醉,白魚是用江南米酒糟了三日才上鍋蒸好……」
「難怪一股酒肉氣。」坐在案前的女子毫不客氣地說道,「琴心,朕不耐煩這味道,你將這魚給宮人們分了吧。」
琴心沒說話,擺擺手,兩個小宮人立刻悄無聲息地上來將酒香四溢的魚給撤了下去。
大太監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穿著一身杏色羅裙的聖后又吃了幾口筍片,將筷子放在了一旁。
「這宮裡到處都是死人的臭氣,竟有人還能吃得下酒肉。」
看著之前擺過白魚的地方,她一臉嫌惡之色:「將這桌布也換了吧。」
琴心輕輕行了一禮,讓人將桌上的布換了下去。
這些布是上好的錦緞,隨便扔在飛花殿的角門外,自有活不下去的小宮人拿走,在宮裡是換不來棉衣的,換點柴也能續了性命。
「外面魚池結冰了麼?」
「回聖后娘娘,岸邊一直有人日夜生火,魚池並未結冰。」
聖后滿意地點點頭。
「娘娘今日要去賞魚麼?」
「不去,找些人把殿外的殘雪和冰都清了,別讓皇子回來的時候摔著。」
「是。」
說完,也沒什麼還需交代的,聖后坐在榻上,拿起了一本書。
她進了飛花殿的那天,聖人怕她養身子無趣,送了好些書來,除了佛經就是《女誡》之類,現在都整整齊齊地碼在架上,窮極無聊,聖后也會翻看幾頁。
飛花殿裡的光景,從朝到暮,日日往復,聖后總坐在榻上,要麼看書,要麼發呆,像是將自己的一道影凝在了光華稀薄的白牆上。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琴心都覺得自己越發沉默,又覺得聖后並無甚變化,只是越來越不愛吃肉了。
「娘娘,趁著還沒起風,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必。」
沒有戴釵環的聖后臉上沒什麼表情,好像喜怒連著脂粉被她一併洗去了。
看了自己的女官一眼,聖后緩緩道:「這些書還是有趣的,你也不必覺得我無聊。」
「……是。」
暮色漸染,有小太監一路小跑來傳信說皇子被聖人留下考校功課,今日就不來給聖后請安了。
聖后也還是淡淡的。
飛花殿裡的這一日一切越發淺淡起來。
掌燈入夜,聖后正要沐浴,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琴心快步走出去,看見穿著蔥綠羅裙的女子光著腳跪在地上。
「錢昭儀?」
「琴心姑姑,妾想見聖后!」
「錢昭儀,時辰已晚。」
匍匐在地的美人眼中湧出淚來。
「讓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