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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男孩兒渾身是泥巴,嚎啕大哭道:
「沈夫子你打我吧!是我要進泥塘里摸地龍的!我害您掉進泥塘里了!」
「你才七歲,淘氣乃是天生之事,我身為師長沒告訴你們泥塘不可入,這是我之過失,哪能責罰於你?」
「哇!」男孩兒哭得更大聲了,他從前是童學中最淘氣的一個,今日著實被嚇壞了。
童學一個男孩兒去摸地龍卻陷在泥塘里出不來,沈夫子去救他卻也跌進了泥塘,幸好兩人都未出事。
得知此事,綏德縣教部兩人連忙趕到童學,卻見那目不能見光的沈夫子正眯著眼小心給孩子們擦眼淚。
髒污的衣袍放在一旁,中衣稍解,露出了一片白玉似的皮肉。
教部兩人晃神片刻,才抬腳走進了屋內。
沈夫子聽了聲響轉頭看過來,面上微露淺笑:「可是教部的大人?我行事不周,給二位添麻煩了!」
兩中又有一人一怔。
平時戴著眼紗已是驚艷,今日一看,這童學的沈夫子,著實是謫仙般的好相貌啊!
第182章 心動 「中秋飲宴,皇后身子有恙,讓於……
生得好的沈郎君縱然有目不能視光的毛病,可他是童學夫子,能寫會畫,縣裡的人都看重得很,自然也有不少人心中動了心思,有人說為自家女兒打算,也有那丈夫死在了戰場的小寡婦自己提著籃子就來了。
看著那個形容嬌俏的小婦人,童學門外正張羅賣兩合面蒸餅的馬巧娘搖了搖頭。
沈郎君從前就住在他們村的山上,要不是照顧他的丁家兄弟都被韓家抓走當壯丁了,他也不至於下了山來。
馬巧娘至今還記得沈郎君在黃昏之時跌跌撞撞走下山的樣子,他穿著一身深青色的衣袍,皺皺巴巴,狼狽至極,扶著道旁的一棵樹像是從山裡走出來的精怪,那樣一張臉就算沾了泥土也比馬巧娘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
後來沈郎君要進縣裡給童學當夫子,那些北疆來的穿著青色短衣的大人們就找到了在縣裡討生活的她,幫她開起了這蒸餅攤子還給她錢讓他每日給沈郎君送兩餐飯。
「這般俊俏的沈郎君應該找個能安穩過日子的,能妥帖照顧了,這位娘子啊……」
聽見來替孫兒買蒸餅的老婦人這麼說,馬巧娘沒應聲。
她倒不覺得什麼般配不般配,只是總覺得這沈郎君不是能在這小縣城裡待久了的。
石牆院裡有幾棵石榴樹沿著花架蜿蜒,還有幾棵葡萄樹長成了一個涼棚,這裡本是韓家一個旁枝的別院,足有三進,最前面的堂屋又擴出來一丈,就成了童學孩子們上課的地方。
童學已經下了課,沈秋辭正坐在葡萄架下寫著什麼,突然聽見了聲響,他抬起頭,隔著白紗模糊看了一人走了進來。
「沈郎君,奴是替人來給您送紙筆的。」
沈秋辭站起身,行禮道:「多謝。」
「有什麼好謝的,我本就是替財部跑腿的,這是我份內之事。」
說話的人聲音婉轉如黃鸝。
看不清人沈秋辭仍是客氣道:「自我進城就頗得照顧,一句謝總是要有的。」
那人將籃子送到沈秋辭面前,柔聲道:「早聽說沈郎君生的好看,沒想到竟是這般好看。」
這話可有些輕浮,沈秋辭小心退了半步:「一副無用皮囊罷了。」
「沈郎君是從蜀地來的,沒想到官話竟說的這般好,郎君可去過長安?」
沈秋辭直起身子,緩聲道:「在下是吳人,南吳前御史大夫沈昭是在下阿父,南吳太傅沈契是在下祖父,我的官話也是得祖父所教,十數年前我阿父被南吳先帝所殺,我與阿娘和祖父得三位義士相助才僥倖北上,我們原本是在房州嵐縣一帶隱居,阿娘祖父先後身故,後來因丁大兄得罪了當地豪強才來了綏州。這些話在下已經交代過了。」
將籃子放在石桌上,婦人轉身坐在了石桌旁,掩唇一笑:「郎君你怎與奴這般交代身家來歷?奴可要臉紅了。」
沈秋辭還是站在一旁不動,嘴唇微抿,仿佛有兩分氣悶之意。
女人又笑了,再說話時她也換了正宗的長安官話:「郎君別誤會,奴並無輕薄之意,奴從前也住長安,可惜蠻族南下之後竟是再未回去過,聽郎君官話奴倍覺親切罷了。這般一想,十多年已過去,也不知從前奴栽的葡萄又犒勞了哪來的雀鳥。」
沈秋辭一怔,對婦人行了一禮:「是在下、在下失禮了。」
看著這「美」名滿綏州的男子,婦人微微眯了下眼睛。
又稍坐片刻,婦人搖搖從童學出來,繞進一處巷子進了一家民宅,從民宅的後門出去她已經換了身衣服,翻身上馬,她同等在此處的人一同往綏州城去了。
「沈秋辭,男,今年剛是而立,當年蠻族南下之時綏德縣馬家村來了四人,三男一女,其中就有沈秋辭,四人幾人在山上建了木屋以打獵為生,沈秋辭久居在木屋裡鮮少出門,其他人對他也頗為照顧,馬家村的人經常聽見他們下山說要給沈郎君買些什麼,後來那女子走了,只剩了一對姓丁的兄弟照顧他,韓氏起兵之時強徵兵勇,兩兄弟都被抓走了,只剩沈秋辭住在木屋裡,據村民所說,丁氏兄弟留下的糧吃完了,沈秋辭實在餓急了才下了山。」
聽魚腸說完了深秋辭的來歷,秋葦看著手裡的冊子,心中與自己所見的那個有些傲氣又有些天真的男子相對,仍覺有些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