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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歲的趙梁皇帝臉上老態畢現,頭髮也已經斑駁。
「世家竟然向皇后投誠,該死!」
石菩靜立在旁,沒有在說話。
他知道,在聖人的眼裡,這世上已然沒幾個人該活著。
……
此時大雪不絕的洛陽城外,七千瘋婦揮刀砍去了自己的長髮。
阿忍身在其中,凜凜寒刀划過,長發落在雪白地上。
第264章 迎新(中) 「朕難道還要向你謝恩嗎?……
東都武庫前,校尉帶著人仔細看著空蕩破敗的土路。
霍刺史命他在此看守武庫,只等消息傳來,他們就要開庫舉刀入宮勤王。
功成名就封妻蔭子就在眼前,實在是一絲差錯都出不得。
「都警醒些!」
「是,可校尉,今日是除夕……」
校尉轉身看向身側的親信。
「要是不補了軍餉,咱們連人都叫不齊。」
讀過幾日書的校尉咬了咬牙,入宮勤王這種事他心裡想的是宣武門之變,尉遲恭刀下斬元吉。
可眼前之局是三月無餉,腹中無糧,霍刺史讓他帶五百人看守武庫,現在連五十人都沒有。
下了一整日的雪,更沒人肯出門巡視。
穿著簇新棉衣的校尉打了個哆嗦,想想霍刺史給自己的那一箱錢,他看向街頭。
那邊有兩個女人正在用碗裝雪。
抬手摸了摸鼻子,校尉抬了抬下巴:「找幾個女人來。」
「校尉,去溫柔坊找女人也得用錢……」
一群泥腿子去什麼溫柔坊?
「街上找找,挑著幾個齊整的撿回來,用雪擦擦就能用。」
弄死了就往道旁一扔,大雪一埋,等有人看見,他都已經成封侯了。
「……是。」
手下不甘不願地帶人去了,手腳倒是利落,過了一會兒就帶了三四十個女人,頭髮亂糟糟的,身上髒兮兮的,校尉自然看不上,轉身進了有暖爐有酒的耳房裡。
也就沒看見,在他身後,他派去找人的手下被用木錐刺透了後心。
跟著周醬兒來武庫的都是殺過男人的女人,帶著一股決絕的狠厲。
過了不到一刻,本就沒有行人的路上又悄然無聲。
站在路口用碗裝雪的女人小心用雪蓋在了血地上。
……
「大人,前面過了旌善坊就是紫微宮了。」
坐在車裡的中書省左侍郎杜曉點了點頭。
「旌善坊里原來的定遠公府如何了?」
「本就是御賜,也只能收回。」坐在杜曉對面的僕從小聲說,「如今是空著的。」
「嗯。」杜曉掀開車簾看了一眼。
旌善坊,定遠公府。
定遠公衛臻回京養病,聖人以親王之駕接進東都,文武百官夾道相迎……依稀仿佛昨日。
那浪□□子坐在明月下的瓦牆上為了來給狼王求親阿拙,似乎就是昨夜之事。
「阿拙的孩子大了,我這叔公都還沒見過。」
杜曉嘆了口氣。
僕從沒說話。
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的杜明辛,在杜家是說不得的。
「罷了。」
杜曉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了匕首。
「你將藥給我吧,林魚腸。」
「僕從」臉上微露淺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紙包,「您回府之後會有人立即送杜家剩下的人出城。」
杜曉點點頭。
他當了半生的「瘟貓」,因為恨極趙梁成了衛家娘子安插在東都的探子,如今也到了該功成身退的時候。
就算如願刺了趙啟恩一刀又如何?
讓人知道他早就賣了趙梁又如何?
這即將毀去的趙梁和東都不配他再冒險。
還是該去黎國看看新的天下。
將藥粉倒進嘴裡,杜曉猛地吐出了什麼,就聽見耳邊一陣驚慌叫聲。
「大人,大人您怎麼了?!」
看著自己吐出來的「血」,杜曉咧嘴一笑。
他阿父和叔叔為之殉葬的趙梁王朝,終於要死了。
……
聖人要大宴群臣,百官奔赴皇宮,自然由不得不乾不淨的人還在街上遊蕩。
披著破敗襖子的女人被人推倒在地上的時候還在笑。
看著被踩成了污水的雪,她掙扎了一下,已經被凍黑了的手臂沒有支撐住她的身體。
「是時候了。」她低聲說,聲音嘶啞。
她很久很久沒說話了。
她已經不想站起來了。
她也已經不會覺得冷。
天上下雪了,她想看看。
細雪落在地上的聲音這般動聽。
把她埋了她也歡喜。
「太尉大人,七千金吾衛都準備妥當。」
從她面前路過的馬隊裡,有人低聲說。
匍匐在地上即將死去的女人又睜開了眼睛。
「七千……金吾衛……」
女人有一對極好用的耳朵,她能聽見城門上的每一次鐘響,能聽見店家用的更漏,能聽見行人們彼此問著時辰。
現在這對耳朵告訴她,她還不能死。
小道上,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女人掙了下,沒有掙動。
「這也太瘦了。」
「能吃就行,官人家的娘子倒是肥,你也吃不到啊!」
不行,有七千人,還有七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