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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仿佛衛薔真的是在舞刀,她是在賞刀舞似的。
衛薔搖搖頭,笑著說:「先師在世時候總說我空有氣力,少有輕靈,崔姨你這著實是被一顆喜我之心蒙了眼,才用夸公孫大娘之詩句來誇我。」
崔瑤抬頭借著月色打量衛薔的神色,見雙眼清澈,並無凝滯憤懣之態,心中放下了大半的心。
在房中裹著被子的房雲卿道:「將軍的刀法,是莊子見了不想化蝶想化刀。」
「我竟不知道房夫子竟然這般會誇人。」衛薔哈哈一笑,與她們二人招呼了一聲,便轉身回房間。
崔瑤緊了緊身上的裘衣,緩步走到房雲卿開著的窗子前。
「阿薔如此,我還是想在麟州陪著她。」
房雲卿點了點頭,這些日子隨著衛薔一併巡視北疆各處,房雲卿心胸漸開也不是從前那個只知道給衛薔做一輩子文書的女子了,她深覺北疆的向學女子多不勝數,有心以自身之力在幽州檀州薊州平州四州尋一處建一所女子州學。
此事她與崔瑤說過,崔瑤也有些許意動,說過說不定過了兩三年,她可以去客座講學一年半載。
如今崔瑤因為擔心衛薔,已經沒了這心思。
再說衛薔進了房中,先洗了把臉,又找出藥吃了兩顆。
自知一時半刻睡不著,她拿起剩下有問題是試卷看了起來。
只見一份算學試卷上幾乎一道不對,可有人用硃砂在上面寫了一行大字:「首題之解答於末題處,若順序不錯,當只錯一題。」
衛薔看看最後一題的答案,又看了看第一道題的題,再看向已經被撕去貼條後露出的名字。
「江臨照。」
下面一份試卷還是這「江臨照」的,這次律令卷子和剛剛的算學卷子一樣,每一道題都答在了別的地方,一一找對了順序看答案,也只錯了兩道。
「江臨照。」
藥力上涌,衛薔揉了一下額頭,打了個哈欠,緩緩站了起來。
「江臨照。」
躺在床上,她在閉上眼睛之前,突然一笑。
「趙臨江,姓趙的臨江郡王,趙啟悠。」
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的趙啟悠打了個哆嗦擁被而起。
他又做噩夢了。
大口喘著氣,少年跌跌撞撞從床上下來,倒了一杯水給自己喝下。
讓自己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趙啟悠閉上眼睛,又是有人端著一碗湯走到自己的面前。
這是第多少次了?只要喝下這碗湯,他就會腸穿肚爛而死,死前,他還會看見自己的皇嫂穿著龍袍。
掌心不知不覺又出了汗,趙啟悠睜開眼,又喝了一杯水。
「幸好,幸好是做的這個夢。」
趙啟悠對自己說道,他長出一口氣,又躺回到了床上。
自從來了北疆,見到了定遠公衛薔,除了這個糾纏他多年的噩夢之外,趙啟悠又開始做新的噩夢。
皇嫂穿著龍袍毒殺他這種古怪的夢做得久了,他苦中作樂安慰自己,這種事情終究還是不見端倪的,只要他一直躲著皇位走,哪怕自請廢為庶人,也總能保了一條命。
在趙啟悠新的噩夢之中,鎮國定遠公一人持她的那長刀騎著一匹黑馬浴血衝進紫微宮,將一人砍殺在刀下,那個人被砍下的頭顱翻滾在地上,一會兒是趙啟悠父皇的腦袋,一會兒是趙啟悠皇兄的腦袋,一會兒是趙啟悠自己的腦袋。
刀上的血凝了一層又一層,定遠公血痕滿面,卻還在笑。
唯有一雙眼睛冰冷刺骨,露出濃濃的殺意。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這個噩夢。
正因為知道,才讓趙啟悠更加懼怕。
從他看清了定遠公的真容那一刻起,他心中就被惶恐和畏懼塞得滿滿當當,再不露一絲縫隙。
因為那張臉,他見過。
八歲時,他還住在宮裡當他的小皇子,為了能找個地方偷偷讀書,他爬到了九州池的一棵樹上,在那,他看見那張臉從樹下走過。
十四歲時,當皇帝的人已經換成了七皇兄,因為各位兄長造反之事還未徹底平息,七皇兄讓他暫住在九州池的別院裡,那一日他也看見了那張臉,那張臉六年間仿佛也長大了,依然是美的。
趙啟悠不小心就記住了那張臉,記住了那個讓他父兄兩代都小心珍藏在後宮的女人。
直到來了北疆,直到他捧著聖旨走到那個平平無奇的院落裡面對著鎮國定遠公,他才知道自己兩次所見的到底是什麼。
那不是一如何明艷好看的張臉。
而是一個會讓整個大梁皇室血流成河的秘密。
第135章 難眠 「哪怕,哪怕再給我三年,我也……
聽說聖人夜裡睡得不好,才三更天,皇后就裹著一件大氅坐著一輛紅皮鑲金的寶車到了大德殿。
天還是黑的,大德殿裡燈火通明,石菩瘸著一條腿為皇后奉上了聖人今日吃過的藥。
皇后看了看,交給了御醫。
「聖人,您可覺得好些了?」
趙啟恩癱坐在床上,自從停了之前的藥,他的氣喘憋悶之症每況愈下,手抖的毛病也未見好轉。
石菩端了湯藥要給聖人餵下,皇后抬手要接,若是從前,石菩還敢先看向聖人問問意思,如今已經是不敢了,雙手將藥奉到了皇后的手中。
皇后拿了藥,先自己喝了一口,皺眉道:「我嘗著湯藥比從前的多一分甘味,是你們又加了甘草,還是添了生地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