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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說要坐在馬上。
天上有兀鷲在盤旋。
啜里只急促地喘了口氣,低低地叫了一聲:「伯父!」
「長安的天也很好看,啜里只,可是長安沒有海東青,可能,我們還是應該生活在海東青能飛的地方。」
仰著頭,雙眼還睜著,耶律釋魯從馬上往後跌了下去。
……
「楚姑娘,元帥說了,此次柳城之事我們要論功行賞,您……」
「我說過,我不想要這些,你們那個越管事派人救過我,我就幫你們做點事,現在是兩清。」
臉上有著猙獰的燒傷,好像連一隻眼都壞掉了,這樣的楚元秀讓人看來只覺得猙獰可怕,她也正是靠著這份猙獰可怕才在柳城一個人活到了今日的。
那穿著定遠軍鎧甲的年輕人還是跟在她的身後:「楚姑娘,是因您所做之事保護了柳城百姓和藏書,不管您是因為什麼做的,定遠軍都要論功行賞。」
從街頭被人追到街尾,楚元秀煩躁地停下了腳步,她左右看了看,說道:「如果你們真的要獎賞我,幫我查兩個人的名字,他們六年前逃去了平州。」
「楚璋,楚行,那個叫楚元秀的姑娘只想找到這兩個人作為獎賞?」
「對,這兩人應該是她的父兄,六年前從柳城逃出到了平州,陳窈兒正在柳城整頓民事,還負責此次的論功行賞,她從沒遇到過這種要求,因為那姑娘是魚腸部安插在柳城的釘子,又將這事推給了我,我就只能來找你問問,到底行還是不行。」
衛薔抬頭看了越霓裳一眼,突然笑了:「我還一直忘了問,你這新制的眼鏡戴得如何?」
用左手中指戳了一下鼻樑上的鏡架,越霓裳說:「還不錯,看著清楚,就是比玻璃的重一些。」
衛薔左右看了看,連連點頭,說道:「等無色玻璃做得更好了,你再做一副輕便又清楚的。」
越霓裳低頭一笑,抬手捏住了衛薔的下巴,惡狠狠地說:「你每次幫我忙眼鏡的事都是要把麻煩事扔給我,之前是那個丟了十一次兒子裴道真,你這次又想要我做什麼?」
臉上有疤、戴著眼鏡也美艷不可方物的魚腸部總管並不是個好脾氣,只不過除了衛薔,旁人也極少知道。
衛薔抬手抓住越霓裳的手腕,小心地送回桌上:「營州如劉懷一般投靠蠻族吃漢人血肉的人怕是不少,想要徹底清查,得讓魚腸部幫忙。」
越霓裳眯了眯眼睛,一屁股坐在了衛薔的書案上。
「行,這事應該清查到底,楚元秀的事你作何打算?這小姑娘我可早就看中了,性格堅毅,做事穩妥,又沒人教過她這些,天生天養做監察之事的好料子。」
「尋親之事是雙向的,按說北疆百姓不向營州報尋親,像楚元秀這般,我們得先告訴那兩人,你來找我,就是想跳過這一層?你也知道,楚元秀不是尋親,是尋仇。」
越霓裳點了點頭。
她緊緊地盯著衛薔:「為逃命而將妻女留在水火之地,害得妻子身死,這樣的人總該找出來。」
衛薔深吸了一口氣,再看了一遍楚元秀的資料,眸光轉向自己手背上的疤。
「好,這是特例,不能做循例。」
「放心放心。」越霓裳扶著眼鏡笑了。
她要走出去的時候,衛薔又出聲叫住了她:「替我告訴楚元秀一句話,『讓害了你的人仰望你,比殺了他們,更讓他們痛苦』。」
「你告訴她,這話是北疆無數女子以經歷所得。」
第105章 絲線 只能抓住兩個最可能活不下去的,……
柳城內每日都很喧囂。
不是從前那種蠻族漢子大聲呼喝出的嘈雜,而是很多人在忙忙碌碌,來來往往。
府衙門前每日都有要伸冤的漢奴,那些漢人的官也來者不拒。
楚元秀冷眼看著,覺得這些穿著青衣黑衣的漢人真的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伸冤?
柳城上下哪個漢人的身上沒有蠻族打出的傷?哪個蠻族的身上沒有漢人的血仇?要是一樁一件數出來,怕是十年二十年都說不清楚。
除此以外,還有很多人在張羅著統計人口,他們說要給從前在柳城的漢人都分土地,土地,房子……冬天就要到了,柳城中上萬的漢人,這些從平州來的漢人官要把他們安置清楚,蠻族人的庫房被打開了,裡面的羊皮被清點清楚,分給了身上連布片都不多的漢人。
每天漢人們還能去街上領糧食。
從前在柳城,楚元秀過得比一般的漢奴要好一些,因為她會織絹。
六年前她活下來之後就替了阿娘去織造坊織絹,為了活命,她根本不敢離開織造坊,不管別人怎麼踢打,她每天就睡在織造坊的後門邊上,織造坊里有一位老婦手藝很好,織出來的絲絹據說蠻族在營州掌管農牧之事的烏魯古也非常喜愛,那位老婦年紀大了,蠻人要她在織造坊里找兩個人傳藝,真本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楚元秀的。
可那個老婦人就是選了她和另一個也失了父母的女孩兒。
「你們不要怪我偏心這些孩子。」拉著兩個小姑娘的手,老婦人看著其他人,她本是很少說話的,那天卻說了很多,「在這裡,我們做的不是能升官發財光宗耀祖的營生,我思來想去,只能抓住兩個最可能活不下去的,我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