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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仲橋?」
衛薔將崔氏剩的麥粥倒進自己碗中,剛喝了兩口,聞言抬起了頭。
「崔氏授官關陳二老爺何事?」
裴道真看著衛薔。
衛薔亦看著裴道真。
裴道真心中漸漸浮現陳仲橋那張蓄著美髯的臉,在上面竟有一個大大的「慘」字。
片刻後,裴道真裴大人「哦」了一聲。
他一早來了定遠公府除了是趁著休沐送來束脩,也是有事與衛薔相談。
「國公大人,關於豐州競標一事,您之前與我說擬在六月,如今將入五月,那些世家再問,我該如何回復?」
一邊聽著衛薔自己收了碗,端起髒了的碗筷一齊放在院門口。
「就說可以準備錢了,七月之前必在豐州競標,世家在北疆皆無基業,我也不喜歡上門討債,到時只以實錢為準,不欠不等,不能現場拿出錢,得標當即作廢。」
裴道真點頭稱是,又看著「不愛討債」的定遠公道:「競標能得幾十萬貫錢,朝中甚是眼熱,總說該在東都競標,有御史上了幾次奏本,想要在朝上眾議此事。」
「在東都競標?我不是傻子,世家也不是傻子,他們知道該把錢給誰。此事真上了朝議,寒門必要再阻撓邊市之事,有人比我們急多了,再有這般說話的你也不必理會,於崇他們自會去對付。」
「下官明白了。」
走進書房,衛薔掏出了一本奏摺遞給裴道真。
「這是豐州已經選好了幾處備選都護府址的奏摺,若於崇那些人再來問,你只管給他們看。」
裴道真看了一眼摺子,上面已有了硃批,卻未說可或不可。
自從聖人病退深宮,奏摺都是皇后所批,見此折上的硃砂,裴道真道:「莫說朝議,就連文思殿議事,皇后也絲毫未提豐州督府一事。」
「她自然不想提,她越是不想提,於崇鄭裘等人就越是會提。我們眼下要做的,就是讓有意邊市之利的世家都急起來。」
聽著衛薔的話,裴道真的手抖了一下,又苦笑道:「國公大人,如今於崇等人都說您與陳相公借著崔夫人私下勾結,再提起皇后拖延此事,他們恐怕就是內憂外患了。」
「這樣才好。」衛薔坐在案前,取了茶盞為裴道真倒了一杯熱茶,笑著說道,「他們越心急,越能為我傾囊而出。」
說起錢時,「不愛討債」定遠公笑了。
如此周折,想要的自然還是世家的錢,更多的錢。
裴道真點點頭,定遠公此時避而不見,由得流言傳遍東都,也讓各個想在北疆分一杯羹的世家惶惶難安,若他亦如於鄭等人一般想要在豐州邊市牟利,此時怕是也要心急如焚。
幸好,他為了自家小女兒被困上陽宮一事顧不得其他,冥冥中竟避過一大劫數。
思及此處,裴道真又說道:「國公大人,端午將至,不知此時蠻族內鬥之事如何,若是有何喜訊能趕在節前奏到御前,怕會有火上澆油之效。」
衛薔轉頭看一眼窗外,笑著說道:「到時戰事好轉,豐州就緒,再來一隊烏護商人出沒於太原,邊市之事萬事齊備,只是被卡住不能交錢……裴大人,你是不打算讓那些貪利好財之人安然過節了。」
既然投身定遠公,裴道真自然一心為其著想,北疆變數頗多,能早些將錢收到手中自然是好的。
「國公大人,我亦想過找一親近世家,讓他多多帶了銀錢去往北疆,此家必急功好利又行事謹慎……」
衛薔重又看向他,輕聲道:「你看中了陸家?」
裴道頷首道:「下官心思瞞不過國公大人。」
手指在桌上輕敲一下,衛薔搖搖頭,裴道真果然能與她想到一出:「再過幾日,就會有聞邊市之事而越北疆的商隊到太原。」
聞此言,裴道真是大笑一聲:「分明是國公大人也不想讓陸縣公安然過節了!」
說到過節,衛薔突然想起一件私事。
「裴大人,佳節將至,您要不要接阿盈回去過上一日?或者,我設宴請夫人來……」
吃了兩日崔姨的軟飯,衛薔也敢將「設宴」二字脫口而出了。
裴道真一愣,連忙站起來行了一禮,道:
「多謝國公體恤內子,此事不敢勞煩國公。」
他直起身,也知自己剛剛有些唐突,緩了一下才道:「內子乃一多情之人,阿盈又甚是依戀其母,若是阿盈還在東都未走,她見了一次定會再想第二次,也讓阿盈平白多了些牽掛。」
內子思女欲狂,裴道真如何不知?
可他更知自家女兒前途已定,該將心思放在學業之上,女兒非男兒,卻走了男兒也未必走得下去的路,唯有自強自身方為第一要務。
須知他來往定遠公府如此頻繁,衛薔每每讓他見見女兒,他也不過只見了兩三次罷了。
雖然心中還捨不得幼女,裴道真也已將之看作兒子一般,更願其羽翼強健不懼風沙。
見裴道真實在不肯,衛薔只能不再提起此事。
「對了,裴大人,我還有一私事,那大理寺少卿杜明辛,其人如何?」
裴道真忽而一笑,從袖中抽出一信箋。
「國公大人,此事我早就有所準備,杜少卿為人稍有放誕,卻不失祖上風骨,這信上所寫皆是我使家人問來他在東都城中種種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