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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午後,陸蔚的弟弟帶著三大車到了旌善坊門口。
看著陸氏送來的禮單,衛薔笑了。
「絲被,窗紗,紙筆,麥面,菜蔬、山珍……還有生豬兩口,說是知我在東都忙於公事,他自願送來給豐州待選官開銷,這保寧縣公竟是如此體貼周到之人?」
她今日仍是無椅子可坐,只坐在園中樹下,身邊圍了一群人。
薛洗月會算帳,衛薔乾脆將承影部一支數百人的開銷讓她來算,權作練習,伍晴娘剛教完課,坐在對面石凳上為薛洗月勘錯。
明日崔夫人就要到了,衛清歌收拾好了別院也在等著家主餘下吩咐。
衛行歌道:「此禮單與平時不同,才送來府中,守坊門之人掀開財物看了一眼,絲被中藏有錦盒,應是裝了金銀之物。」
「確實不一樣,急我之所急,挺好,收了。」
衛行歌去傳信,衛薔從石凳上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肩頸,手中還拈這那份禮單。
「難怪今日裴道真來看她女兒還特意說了於崇疑心我與陳相公勾結。於崇疑心是來,他將如何送禮說出去是往,一番來往他拆了說一半,既表了功,又不顯諂媚。」
說著,衛薔搖頭一笑:「裴道真也是赤誠之人,說是服了我,就諸事都為我考慮,這等助我從其他世家身上刮來之事,他從前可絕不肯做,如今做之前也毫無聲息,知我所想,行事在前,實在是良助。有陸蔚帶頭,我也不必再去各家要錢糧,他們自然會送上門來。」
想要招攬伍顯文,是看中了他的頭腦,相比起來,招攬裴道真不過是見他有愛女之心不願與世家合流,才順勢而為之,誰能想到他竟然成了幫手呢?
「沒想到當日一盤蒸豬頭,竟為我賺來如此一君子。」
聽衛薔如此盛讚裴道真,薛洗月看了一眼伍晴娘,兩人皆有些惶惶,裴大人替國公大人算計世家,這些事情是她們能聽的嗎?
「家主,既然這樣,以後再有你想招攬之人,我們都請他吃豬頭吧。」就在她們忐忑之時,衛清歌突然開口說道。
伍晴娘:……
薛洗月:……
「頑皮,吃過豬頭就能是裴大人這般人物了?」
聽見國公大人如此說,薛洗月心中鬆了一口氣,在靈州時她從堂兄處借來兩卷《三國志》讀過,心中極為崇敬書中一眾謀主,在她眼裡,裴大人對國公大人之心就如文若對孟德,此乃知己,與豬頭有何干係?
衛薔卻又繼續說道:「須要蒸到酥爛,甚是廢柴,就去南市那家食肆買來就好,記得多帶些蒜醬回來。」
薛洗月,名中有皓月面若細白瓷,此時,這瓷似乎正在裂開。
趕在宵禁之前,伍顯文接了妹妹回家。
回到家中,伍晴娘放下今日國公大人借給自己的書,看向自己的大兄。
伍顯文以為自己腳上沾了泥,還抬鞋低頭看了看。
「晴娘?阿兄何處不妥當?」
「阿兄,今日定遠公召了我去,讓我聽了她與人議事。」
伍顯文大喜過望:「這才幾日,晴娘你就得了定遠公愛重,好事啊!可是聽了什麼機密之事?定遠公要你轉告與我?」
「阿兄。」伍晴娘想想那樹下所見所聞,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若真想我們兄妹二人去北疆與國公大人處效力,還有一關要過。」
眨眨小眼睛,伍顯文看著自家妹妹神色堅決:
「我們必要讓國公大人請我們吃一頓蒸豬頭,蒸酥爛的,從南市食肆買來,還要帶蒜醬!」
第43章 少女 「她唯獨未做過這般的少女。」……
夜深了,定遠公府後宅里還有一屋亮著燈。
陸家女兒們圍坐在一起,商量如何寫給家中寫一封信,這是數日來除了裴盈薛洗月之外第三個可以與家中聯絡的,她們圍坐一起冥思苦想,有人想著想著就哭了,被其他姐妹捂住嘴,擦去了眼淚。
「國公大人說老夫人如今不吃不喝。」一個少女小聲說:「就說我們國公府中一應安好,國公大人還為我們請人教授算學,還請了陳家的崔夫人,這些都當寫進去,好讓老夫人安心。」
另一少女以銀簪挑一下油燈,聞此言笑了一下,說道:「你說的再好,家人還是以為我們在吃苦,要我說,這沒上漆的凳子,四人睡的一張床也該寫進去,讓家中多送些財物來,也不圖國公大人會因財物看重我們,也總得為我們今後考量,到了北疆,一應開銷都要我們自己去賺,手裡多一吊錢,就有一吊錢的好處。」
其他人有的磨墨,有的看紙,有的怕與姐妹撞了眼神,索性看向了窗外。
顯然覺得兩人說得都有些道理。
想要只報喜不報憂的女孩兒皺著眉頭道:「明音,之前老夫人就思你成疾,如今知道你要去北疆,只怕又要憂思不絕,你何苦再讓老夫人難過?」
陸明音就是前保寧郡公世子陸蒙留下的小女兒,她挑了燈後將銀簪插回髮髻,撫裙坐在紙前,搖搖頭說:
「佛奴,老夫人經歷之事比你我都多,與其為了讓其便安心就報喜不報憂,我們更該為自己打算,此信,也許你我前路之基。」
窗外似乎有小雞被驚醒,細細叫了兩聲又睡了過去。
陸佛奴看向坐在燈下的陸明音。
禁軍入宅要人,寧多抓不放過,穿絲羅戴金玉的未婚女子一概被帶走,陸家除了陸蒙的遺孤、陸蔚的四個女兒,還有陸蔚兩個弟弟家六個女兒,一共十一人,在諸世家中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