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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連連搖頭。
趙啟悠笑了一聲:「我是告訴你,不是與你商量。」
《鳳求凰》流淌在指尖,趙啟悠輕聲說:「你有這般長相,在洛陽只有一死,離開洛陽之後往北去,才有你的活路。」
女子還是搖頭。
「你可別賴在我這,姓趙的對你來說沒個好人,你今年也快三十了,找個真正安定之處過自己的日子不好麼?」
說完,趙啟悠閉上眼睛彈奏《鳳求凰》。
一曲終了,他睜開眼睛,就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正在眼前。
他愣了一下,面色冷了下來:
「我不想看你的臉。」
女子跪在地上連著磕了十幾個頭,趙啟悠站起來扶住了她,少見地疾言厲色:
「你知道你在我們父子三人眼中到底是什麼,就別拿這張臉跪求我,我那七哥好這個,我可不是。」
眼淚從女子的眼中流了出來,趙啟悠連忙側過頭去不再看。
他心中知道,這女子從十五歲被關在宮裡的山齋院,就算別人當她是替身,她終究不是罪人。
可見這女子用一張與衛薔相像的臉又哭又求,趙啟悠忍不住怒從心起。
他覺得自己的七個趙啟恩實在令人作嘔,心中想要一隻鷹,就把一隻鴿子折去翅膀作家雞,父皇所想雖然下作還有幾分謀算在其中,趙啟恩他又算個什麼東西。
「我知你被關了十幾年,不敢去別處,北面是個好地方。」
趙啟悠聽見自己這般說。
「在北疆,你可以去街上,可以看見火車……都比呆在洛陽好。」
女人還是在哭,什麼是街上?什麼是火車?她從十五歲被人關起來,先是被教著像另一個人,過兩年又靠自己所學在一個男人的身子下面承歡。
她所知不過如何討好一個男人,她沒有名字、名字來處,只是山齋院裡一道旁人的影子。
去處?什麼又是去處?
見她這樣,趙啟悠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你不走,我只能殺了你。我……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我救你出來,是怕我皇嫂見到你,就把趙家上下都殺了,我是為了救自己才把你偷出宮來,我之前不忍心殺你不忍心毀你的臉,是因為我也對同你一樣的那女子心存愛慕,我和我父皇和皇兄並無不同,你可懂?洛陽情勢大變,人人自危,把你留在王府我可能會死!要麼你走,要麼你死,懂了麼?」
女子定定地看了趙啟悠一眼,將面紗戴好,跪下行了一禮。
趙啟悠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舉起案上的琴,狠狠摔在了地上,琴頃刻間斷成了兩半。
「來人!將她拖下去賣了!連著她整個戲班都發去絳州礦山!」
第224章 相似 我等長刀所向,就是為了興天下人……
攝政王府的「閒人班」以排演《風月薈》中「三戲李郎」十二折而名震洛陽,力壓於府的「香戲」和教坊司的「九秀班」,聽聞整班被趕出東都,要不是還因為南人北伐無暇他顧,早有紈絝騎著快馬就出了城,攝政王不要的自有他們要,至於會不會得罪攝政王?誰又在意那朝堂上只會點頭的泥塑人兒?
戲班上下三十餘口被綁在木車上往北走,走了大半日,出了城過了橋,剛到北面橋頭就被一隊人馬攔了下來。
帶頭之人穿著灰色錦袍,外面裹著裘衣,頭戴金冠,面色如玉,神色倨傲,一看就是世家養出來的嬌嬌兒。
幾位押送的王府親衛迎上來還沒與攔車人說上話就被幾個跳下馬的青壯給綁在了道旁的樹上。
那玉面小公子一揮手,人們就駕著馬車騎著馬往北去了。
「哪、哪家豪族,竟敢從攝政王府搶人!」
也不過是對著馬屁股吵吵嚷嚷罷了。
看著拉著車狂奔的人們,班頭小心看了一眼身旁同樣被綁著的女子。
「窈娘子,要是這些人是衝著您來的,不管您是誰,什麼身份,我們可既沒見過您,也沒聽過您,您可千萬別帶累了我們這些討生活的。」
面上沒有黑紗,換成了黑鐵皮的面罩,窈娘子聽完班主的話,過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馬車在快行半日,已經到了夜裡,幾次穿行林中小道,戲班裡的人都已不知是到了什麼地方。
看著窈娘子被人拉下馬車,班主的心裡一松又是一緊,他猜對了,就越發危險了。
天上有陰雲,連月色都難尋,衛瑾瑜提著燈看著被解下了面罩的女子。
「還真有兩分像。趙家偷偷藏了這麼個人,像對姑母動手的心思還真是……你在宮裡呆了多少年?」
她低聲問。
窈娘子知道這人說的自己是像誰,衛家一名叫阿薔的女子,有時也被叫阿臻。
她會騎馬,會下棋,會揮刀,會穿著黑色的錦袍行走在皇宮裡,會笑。
微微彎下腰,她將手攤開放在燈下,用另一隻手在掌心畫了個「十四」。
「十四年。」衛瑾瑜微微眯了下眼睛,手握緊了腰間長劍。
從趙曜到趙啟恩,哈,還真是一脈相承呢。
借著火光,衛瑾瑜看著跟自己姑母八分像的女子,又說道:「你是不能說話嗎?」
女子還是抬手等著寫字的動作,聽衛瑾瑜這麼問,她看著衛瑾瑜,有些慘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嘴。
然後擺了擺手。
一個與自己姑母想像的女子,偏生還被弄成了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