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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中書省丞相陳伯橫正在渭水一帶,陳相平素穩重,不如就先將此事告知陳伯橫,再讓他徐徐告知定遠公。」
不錯!此法不錯!
看著進言的韓熹,趙啟恩點點頭。
「陳相老成持重想,想來能將此事做好。」
一旁的杜曉幾乎笑出生來,堂堂一國之君,連消息都不敢直接告訴臣下,總算找到了一個能替他擋了箭的,可不得趕緊拉過來擋上?
想起自己慘死在廢太子手中的阿父和叔父,杜曉眸光一冷。
這也是他們趙家父子的老把戲了。
趙啟恆被關在了合香院裡,他持刀衝撞聖駕,乃是大罪,聖人允了他找衛瑾瑜,卻沒說要給他免罪,除了出去找人之外他就不能再出院門一步,竟是被幽禁了起來。
看著趙啟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臉色青白還冒著冷汗,一群僕從不禁慌了手腳。
偏偏守門的禁軍並非仁善之輩,心知肅王沒有好下場,連藥也不肯幫著找。
「王爺,王爺我們可怎麼辦呀!」
趙啟恩自然是聽不見的。
他在做夢,夢裡是他第一次看見十二歲的衛瑾瑜。
瘦瘦小小,用絲帛擋住臉,只剩一個尖尖的小下巴,像趙啟恆見過的小雞。
「阿恆,這就是瑾瑜,定遠公的侄子,以後的定遠公,朕已經下令讓她入太學讀書,你可要好好照看他。」
「是。」
趙啟恆是這般應下的。
「聖人讓我跟著你,你能教我讀書嗎?」
「能的。」
「我還想學武,你能教我嗎?」
「能的。」
嘰嘰喳喳不通禮數的定遠公世子實在聒噪。
可他病了的時候,也會委委屈屈地流眼淚。
「阿娘,阿娘你別丟下我!」
這衛瑾瑜著實難訓,跟人打架打到河裡,竟然還委屈得哭。
那是的趙啟恆也還年輕,一邊嫌棄著,一邊拉住了小孩兒的手。
「不丟下你。」他說。
小孩兒仿佛安下心來,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再醒來,就喊他是王爺師父。
「瑾瑜,我不丟下你,你回來,瑾瑜!」
床邊站著的黑影聽見憔悴的肅王這般說,慢慢地低下了頭。
等趙啟恆再醒來,他看見自己的手中多了一角碎金、
是……他給瑾瑜做的大鬧天宮面罩的孫悟空。
第166章 吃魚 「今日汝家阿薔請吾食魚,魚頭豆……
匡國節度使趙廣存在之前被叛軍打得只帶了八千多人逃到華州,正是青黃不接之時,這數千人連吃飽肚子都是難事,胸中絲毫戰意也無,華州各處的縣官也早忍不了這些潰兵,他們與同州隔河相望,同州修水利拓良田又如何瞞得住他們,幾乎是定遠公旗幟一到,華州各縣紛紛開城相迎,一處重鎮就這般兵不血刃地到了定遠公手裡。
定遠軍對華州是管而不治,定遠公派他們來華州只是怕趙廣存手下在華州失了統帥趁機作亂,卻不管華州如何。
下邽縣令與一定遠軍的校尉是同鄉,私下問校尉為何定遠軍不在華州開荒,那校尉道:
「定遠軍手握征地令,同州各處是定遠軍從叛軍手裡奪回的,自然要悉心照管,華州卻並非如此,只等朝廷派來了新的節度使我們便撤了。」
下邽縣令幾乎一口老血吐了出來,眼見地里的麥粟剛剛發黃,想要收割還要一段日子,他們各處的糧倉可快要撐不住了,寫信給京兆府向常平義倉求援,京兆府卻說糧食都被鳳翔節度使以平叛為由調走了,餘下的糧食京兆府也要顧念當地百姓。
天氣燥熱,他眼睜睜看著治下百姓將縣裡合歡花和榆樹的葉子都扒光了回去煮了當餐,田地里的野菜野草也幾乎不剩了,最近幾日幾乎日日都有人吃錯了草倒在地上,他如何能忍?
「借糧,我向定遠軍借糧可行?」
校尉看著自己的同鄉,說:「此事得問我們元帥。」
下邽縣令大著膽子給定遠公寫信求援,除了糧之外華州還缺鹽,因之前叛軍在河中府一帶,不管是河東的官鹽還是青州各處的鹽場所產的鹽都難到渭水一帶,北疆的鹽也先支應了新占五州之地,這麼一算,他們華州已經兩月未見新鹽了。
買不起只能借,下邽縣令捋著鬍子將信寫了,拜託自己的同鄉送信,他並未將此事告訴華州刺史孫行。
若說整個華州最不喜定遠軍的,就該數華州刺史孫行了,聽說趙廣存被關在同州,他驚怒非常,一面寫奏本向朝廷告狀,一面想聯合商州、京兆府等地州官一同給陳相寫信,讓陳相令定遠公放人。
那些信陳伯橫看也未看,都讓人送去了灶房。
他的心亂了。
陳伯橫,他從生下來那一日就是世家子弟。
何謂世家,在他心中,世家當如謝氏,文可安朝廷,武可安國邦,煊赫百年,青史留名。
世家子弟當如謝安,隱居時悠遊世間,放蕩山林,入朝為官便能挽天下之將傾。
如于氏、鄭氏那般狗苟蠅營的兩京世家,他自幼就是看不上的。
除了姜清玄,沒人知道陳家的大郎君是個狂悖之人。
大梁積弊,百姓困苦,世家盡享民脂而不思安民,他一直想能將世家之中的毒瘤盡數除去,正因如此,他引定遠公南下歸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