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頁
這日夜裡,龍十九娘子和古求勝帶著幾人翻遍了兩車的橘子,在橘子下面找到了一份帛書。
對照著密碼冊,她們按照帛書所寫又在一輛車的車板底下找到了一本薄薄的冊子,打開一看,龍十九娘子笑了。
「衛雪歌啊衛雪歌,也是個了不得的。元帥是耗子,這幫小耗崽子也是個個能打洞啊。」
古求勝舉著燈看著冊子上的地圖,苦笑著說道:
「主將,元帥哪裡是耗子?」
「那就是龍!龍崽子也能呼風喚雨。」
龍十九娘子將冊子揣進了懷裡:
「有人把南吳的西線布防圖都給咱們了,咱們不打到江都豈不是被人看扁了?」
說完,她大笑了兩聲。
……
「我要回麟州,你要去綏州,我們兩人也算順路,一起走也是剛好。」
火車上,衛薔笑著對沈秋辭說道。
穿著月白衣袍的男人點了點頭,他坐在「林昇」對面,光影變幻透過白紗入他眼中便成迷離。
「這火車真好,只消面對面坐著就能去往想去之處。」
抬起放在腿上的雙手,沈秋辭從包袱里摸出一個紙包。
「火車站外那用砂子在火上烘出來的栗子聞著甚是香甜,林昇你嘗嘗。」
衛薔拿起一個放在手裡捏開殼子卻未放全在嘴裡,只咬了一口,餘下的在掌心收了。
她想看看自己這「故友」還有什麼破綻,將「油鍋」和「伴刀」兩匹馬都交給了李若靈寶和文書們帶回麟州,那把大刀她捨不得離身數日,便交由與自己同車而行的衛玔兒帶著。
伴刀還好,是經過事的老馬,交給了旁人也乖順,油鍋卻是到了衛薔手中之後就再未假手於人的,一見旁人拉著自己的韁繩就要抬腳踢人,被伴刀頂了一下才老實下來。
衛玔兒則坐在另一個車廂,一面抱著刀一面聽著隔壁車廂的動靜。
見「林昇」對栗子不甚熱情,沈秋辭赧然:「我忘了,你不喜吃甜的。」
衛薔自己都想不起來自己是何時起不愛吃甜了,沒想到只同道半月的沈秋辭竟然一直記得。
自己記得他是因為他們祖孫也是自己前半生無能為力的一場過往,他對自己這些瑣事未免記得太清楚了。
「林昇,你在麟州可有住處?若我想找你去何處去尋?」
衛薔垂著眉目,緩聲道:「我往麟州述職之後就要南下長安,若說住處,我懶散慣了,也居無定所……」
「我在綏州置辦了一個小院子。」
沈秋辭突然說道。
「院子不大,種了梨樹、芍藥和石榴,還有葡萄架,都是我的學生們幫我收拾的,今年年初我撿了只花白的小狸奴,現在已經能爬到葡萄架上看鳥了,出來的時候把它交給了馬娘子,也不知如何了。」
白紗遮住了沈秋辭眼中的幾分忐忑,他的手指捏緊了一顆栗子又鬆開。
「我是說,你若是哪日……」
他低下頭又抬起來,面上掛著輕笑。
「你哪日想要有個歸處,我那小院總有空房給你。」
衛薔抬起眼看著沈秋辭,只見他面色微微泛紅,仿佛知道「林昇」在看著自己,卻並未轉開臉。
這些年,衛薔並非沒有遇到過想與她餘生攜手之人,尤其是她年紀尚小的時候,也不知有些男人是不是生錯了腦袋,竟總覺得只要以情思勾她便能得到她手中權勢。
那些人中有被蠻人劫掠一空的世家子,有心存大志的兒郎,有占山為王的土匪,甚至有同袍……
有人說他的情如炙陽,熱烈不滅,貪軍餉,被她砍了。
有人說他想與衛薔生生世世,然後做起了衛薔為妻再納幾個賢妾為一處諸侯的大夢,老家甚至還有個撫幼敬老的娘子,因為意圖重婚被衛薔送去了礦山,一場風寒送了性命。
有人說只要衛薔願意嫁給他,從此兩家兵馬合力便可做北疆王,衛薔覺得這主意不錯,請那人來商量婚事,大旗之下一招撂倒,匪眾該殺的殺該收的收,還救出了二百被劫掠的女子,最後那人的頭掛在營門前,甚是光彩。
至於那個同袍……衛薔一度覺得此人勇毅正直,算是不錯,兩人還親近了數月,可此人打仗之時屠殺蠻族婦幼,還反對衛薔讓蠻人俘虜活著。
道不同不相為謀,在他說衛薔「婦人之仁」之後,衛薔奪了他的兵權,過了不到一年,恰好衛薔在洛陽,越霓裳與衛燕歌以「謀亂」之名將他斬了。
對了,還有個想讓她做貴妃的趙曜。
實在令人膩煩。
衛薔並非是能在心中生出偏見之人,她的所行之路讓她要能看見世人的好處,不能以個例而定全部。
可那些男人一旦談起情愛便覺一女子上下里外當依從自己心意……真是麻煩。
不過同行半月,自己又是以男子樣貌示人,過去快二十載,沈秋辭竟然會對他起好逑之思?
衛薔勾唇一笑:「好,若我哪日去尋你你可別嫌我囉嗦。」
「怎會?」沈秋辭急急說完,又笑了,「我回去可得將院子再整整。」
衛薔笑而不語。
沈秋辭已經是心如擂鼓,他也想不出自己竟能在此時將想說的話說出口。
見林昇仿佛是在笑的,他又拿起一顆栗子。
「等春日梨花正好,我取了下來做酒,秋時魚肥酒香,我等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