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頁
幾個御醫以頭搶地,連聲道:「啟稟皇后娘娘,微臣不敢欺瞞娘娘,聖人……聖人一直不許我們請脈,只讓我們虛造脈案!」
一聽此言,皇后似乎氣得狠了,退了兩步,被女官扶坐在了榻上。
「虛造脈案?那我這些年每日看他脈案,為了那病情起伏或悲或喜,又算什麼?」
外人只道聖人無病裝有病,只有宮內這些親信才知道,聖人是有病裝無病。
半晌,皇后長出一口氣:「聖人何時能醒來?」
御醫道:「已開了解毒的湯藥,長則三兩日,短則一兩日,聖人是會醒的。」
「好,你們好好伺候,不可再有隱瞞!」
「是!」
背對著跪伏在地的御醫,皇后又走到了聖人的床前。
「七郎,您可要快些好起來!」
語氣何等情真意切,竟然將自己剛剛才知道的被欺之事硬生生忍了下去。
殿外,石菩挨足了一百杖刑,癱在條凳上如死狗一般。
一黃門作勢要抓他從條凳上下來,實則趁人不備將耳朵湊到了石菩的嘴邊。
「山齋院,千萬守好,別讓皇后……紫衣黑袍,都燒了。」
第93章 競標 「六里路的事,哪用勞煩你們這些……
東都洛陽已經是熱風喧囂,而北疆最北的豐州,晨起的風還沁著冷意。
勝州與豐州去年才從蠻族手中奪回,不僅城牆還未修好,連路也未鋪完,從勝州往北的草原上每隔兩里路就有一塊石碑指示著往西北去的方向,就這,還是今年春天才有的。
石碑有一人多高,夏日草盛,尋常石碑早就被淹沒在了遮天蔽日的草中。
因著往豐州走的人多了,草原上被踩出了一條路來。
一對老者相攜而行,晃晃悠悠,到了一石碑跟前。
石碑旁有人放了根圓木,正是供行人休息的,兩位老人走過去,看見一青衣漢子坐在木頭上,一旁還有一匹棕色的馬在探頭慢悠悠地吃草。
漢子生得精悍,一臉鬍子仿佛許久未修整,越發顯得粗獷,兩位老人都是尋常布衣打扮,若是在北疆之外,這樣的老人看見這樣的漢子,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偏偏這裡是北疆,兩位老者一看見漢子的黑色的短衣就笑了。
「這位兵士是早起就趕路了吧?」
看見兩位老人時漢子已站了起來:「是,三更就已上路了。」
以頭巾包著腦袋的婦人連忙轉身從老漢推著的車上取了兩塊蒸餅。
「兵士,趕緊吃了再上路吧。」
「不必不必,多謝兩位老人家,我帶了乾糧,方才已經吃完了。」
見兵士堅辭不受,老婦人嘆了口氣,讓她老伴兒將車停在路邊,兩人在木樁上也坐下了。
借著天光仰頭看著石碑,老婦人眯了眯眼睛說:「那上面寫的可是六?」
她老伴兒還沒說話,兵士已經接口道:
「是,前面還有六里地就到豐州城了。」
老婦人頓時有些得意,看向一旁的老翁,說道:「我可是認了二百字在心裡的,這字就沒看錯!」
老翁笑著點頭,老婦人頓時更得意了。
漢子見狀,也笑了,道:「老人家耳聰目明,尋常年輕人也難比得上。」
「這話誇得可就過了。」嘴上這麼說,老婦人還是笑了起來,露出了嘴裡的空洞來,兩顆門牙已經是沒了。
兩位老人都是北疆最普通的樣貌,皮膚黑黃,臉手都有冬天冷風留下的皸痕,只是雙眼明亮,看著就精氣神十足。
坐在圓木上吃糧喝水,兩位老人都是過慣了苦日子的,裹著蒸餅的布巾整齊疊好收起來,喝水的陶罐也用得小心。
漢子站著看了一眼天色,再看看還沒吃完草的馬,低頭與老者閒聊:「兩位老人家往豐州去可是要送貨?」
老婦人點點頭,站起來將車上的草蓆子掀開,露出下面的陶土罈子,說道:「我們本是雲州人,我兒子、兒媳被調派到東邊開礦,我們兩個人就跟了過來,別看是兩把老骨頭了,光我們兩個今年開了一百畝的荒地出來。」
在北疆當兵,都要墾荒種地,見兩位老人已經到了脫齒疏眉的年紀還能開出一百畝荒地,漢子不由得肅然起敬。
見他這般,老婦人笑了,拍拍車上的陶土罈子,又說道:「我去年冬天來了這兒,什麼都沒幹,先撒了一大片的蘆菔種子,這不到現在就有了些蘆菔?豐州城裡來了那麼多人,天天要吃要喝的,有個女將軍說我這酸蘆菔做得好,買了好些,說要給豐州城那些洛陽來的客人們吃,其實一點菜哪用那許多錢?我就多做了些酸蘆菔,想著給那女將軍送來。」
「您走幾十里路來送菜,萬一到了豐州城找不到那將軍怎辦?」
聽漢子為自己擔心,老婦人笑得狡黠:「背著大劍的小將軍,那是當初打跑了土匪的泰阿軍,我如何不知道?我找著泰阿軍,我就能找著小將軍。」
一聽這般形容,漢子不由一默。
想了想,他又說道:「不如我替您……」
老婦人連連擺手:「六里路的事,哪用勞煩你們這些為我們拋家捨命的?」
說完,她接過自己老伴兒喝完了的陶罐子自己也喝了口水,擦擦嘴就又要上路了。
見她要推車,老漢連忙又是擺手又是搖頭,一把將她拉出來,自己將脖頸套進了車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