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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衛薔這般說,陳伯橫頷首道:「國公在北疆闖下基業,靠的也是定遠軍上下不畏險難,我今日算是領教。」
說完,一群人繼續往前走,陳伯橫又見一水車,那木質水車高一丈半上下,極為精巧,陳伯橫看了兩眼,發現這水車竟然正從田裡將水引到河中。
衛薔見這陳老頭兒又停下了,也停下了腳步。
「同州處灘涂之地,那處田地地勢凹陷,積水難除,只能先用水車將水引出去,等到了秋收之後,我會徵集民工與定遠軍一同重整此地,到那時,這同州又會多出千頃良田。」
「千頃良田?」陳伯橫左右看看,道,「這同州地處關中,本就是豐沃之地,並非北疆那般,定遠公竟然也要為區區千頃良田大動干戈?」
這次是衛薔先停下了馬,她轉頭看向陳伯橫,說道:「陳相,那可是千頃良田。」
千頃良田,能產多少麥,能養多少人?
怎麼能叫區區?
陳伯橫看她神情,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定遠公,我都忘了,你可是定遠公啊!」
錙銖必較寧肯舍了名聲也要錢的定遠公,自然是愛極了這千頃良田的。
跟在後面的陳仲橋眼睜睜見自家那「閉口不言」的大哥話越來越多,最初還自稱是老朽,現在已經成了「我」。
等終於到了同州城,見城中上下氣象,陳伯橫問的就更多了。
正在重整外擴的城牆,城門上貼的告示,可憑票低價購鹽糖的鹽票和糖票……陳伯橫見了什麼都要衛薔為他分說清楚,越問越細,越說越多。
等他見到了府衙中往來進出的女子官吏,仿佛終於想起來自己身後還有個弟弟。
「定遠公,不知我那弟媳阿崔,如今在北疆做的如何?」
衛薔正與清歌說天熱氣燥,在蒸豬頭之外也該做兩道清淡小菜,聽見陳伯橫這般問,她轉頭道:「崔博士如今辦起了北疆的麟州女州學,我又將北疆大學堂的事盡數託付,如今忙得腳不沾地。」
看一眼陳仲橋,她又說道:「我月前還去見了狸奴,他在薊州於成於大人手下,於大人甚是欣賞他,他倒是還有心從軍,陳大人若是想見妻兒,不如去北疆看看?」
陳仲橋剛要點頭,就見自己的大哥正看著自己。
於是只能搖頭道:「多謝國公大人美意,此番我隨大兄來此乃是為了公事,不可因私廢公。」
衛薔也不強勸。
陳仲橋這人算是有幾分聰明,卻少了分辨時勢之能,他們陳氏兄弟都到了她手上,他竟然還想著能繼續去做欽差之事……也難怪陳伯橫壓著他辭官之後就不再讓他入仕。
就在衛薔請他們吃豬頭的時候,同州一處正在歡喜不盡。
「陳相來了同州,定然會為我們錢氏做主!」
「定遠公占了同州,竟然不肯歸還我們家財,必須讓陳相替我們討回公道!」
這些人正是同州駱氏子弟。
第162章 駱氏 「有求於人還是這般模樣,又如何……
定遠軍的豬頭做得不錯。
陳伯橫一把年紀,卻是生了根小兒舌頭,不僅好吃肉,也好吃糖,在東都時他多有顧忌,在家裡也要做表率,吃穿都恪守規矩,到了同州,他也沒了顧忌,不僅吃了兩碟切細的豬耳,見了小火慢煎到金黃起泡的豬肉,他也甚是喜愛,蘸了雪糖吃了兩碟。
至於那些肥瘦相間的肉,他更是配著熱騰騰的蒸餅吃了不知多少。
衛薔請他喝的酒也是北疆產的麥酒,清爽微甜,從冰盒裡拿出來還掛著霜水,看著便令人口齒生津。
吃飽喝足,衛薔去處置公務,陳伯橫和陳仲橋被安排歇息,這對老兄弟終於能趁機說幾句話了。
見自家大兄坐在榻上解了腰帶,陳仲橋不禁嘆息,不知為何,自從那定遠公接了他大兄,大兄仿佛就變了個人似的,不禁能與人說笑一路,吃肉的時候也仿佛莽漢,如今竟然連腰帶也解了。
瞧見自己的兄弟耷拉著眉目,陳伯橫拍了下桌子。
陳仲橋抬起頭,走過去道:「大兄,我只怕匡國節度使早就在華州等著我們,不知何時能與定遠公請辭?」
陳伯橫沒說話,他左右看看,看見了窗外的樹影正隨著光照了進來。
他指了指樹影,一旁,他的僕從道:
「二老爺不必著急,老爺說急也是急不來的,我們順其自然便好。」
「順其自然?」
陳仲橋還想著早些平叛,他能去北疆探望妻兒,聽此言,不由得在屋裡轉了一圈兒。
過了片刻,他捋了捋自己的美髯,對自家大兄說道:「大兄,那些定遠軍藏在樹叢之中我們竟是分毫不察……何等精銳之師?」
陳家幾位老爺之中,陳仲橋和陳季梁都好兵事,陳重遠一心想參軍,也是隨了自家阿父。
「大兄,那承影將軍在洛陽總被人說是憑運氣才做了將軍,今日再見,我只覺她是一英雄人物,若北疆各部都如衛燕歌,那別說殺盡北蠻,只怕一統天下也非不可能之事。」
陳伯橫還是沒說話,他的手指在榻上點了點,捂著嘴無聲地打了個嗝。
陳仲橋知道自家大兄是讓自己繼續往下說的意思,他又道:
「還有今日我們所見之事,北疆苦寒,定遠公在民政事上極是用心,如今加上晉州和絳州,她數月之間占了七州之地,若是經營得當,這七州便能保了定遠軍的軍糧和軍餉,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