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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我在終南山上守心觀遇到了一群以治軍之法操練出來的所謂遊俠兒,如今正被承影部看管……」
將名單收起來,衛薔對從外面匆匆走進來的衛燕歌說道:
「這長安城中勢力繁多,那些假道姑我們還沒查清楚,又出來了一群薔薇人,我們所在之地不許這等結幫之人橫行無忌,我將此事交給你,魚腸部、監察司協辦,七日內務必查清。」
「是!元帥!」
衛薔又看向衛清歌:「此事你為副手。」
衛清歌立劍在地單膝跪下:
「是!元帥!」
遞出名單和那幾頁紙,衛薔冷笑了一下:「從前是驅虎吞狼,如今是打老鼠,承影部要當得了草原的鷹、城外的蛇,也要當得好長安城裡的貓。」
「卑職定不辱命!」
……
夜深人靜,守心觀外的密林之中,一個男人依樹而立:
「青衣,定遠軍的主官遠比你我所想的更縝密,昨日你不該暴露守心觀,如今重重山上監視,你還如何行事?」
青衣女子抬手抓住一把樹枝上的殘雪,月色皎潔,她像是把一捧冷冷的月光捧在了手心中。
「暴露?不是你把主人空棺之事露給了那藍眼狼王?怎還有臉面來教訓我?」
將殘雪擲在地上,名叫青衣的女子仰頭看著那個男人。
「主人生前說過,你我與寶珠、重華、琴瑟都要為她恪守秘密,沒想到你竟然從下葬之時就動了手腳!」
男子直起身子看向那女子:「主人所行所為驚天動地,我們為何不能天下人知道?倒是你,同是衛家女,你以為那衛家的大娘子就是好對付的嗎?竟然還派紅芳部的人圍攻她?」
「她好不好對付與我何干?主人已經死了。」
女子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沉聲道:
「有人揚灰於海,有人寶座高懸,同是衛家女,憑什麼死的就是主人?!」
男子猛地抓住她的肩膀道:
「顧!青!衣!那是主人讓我們輔佐的新主!你這話讓重華琴瑟她們聽見又如何自處?」
顧青衣抬起頭,面上已經滿是冷水,唯有一雙眼比月下霜雪更冷。
「我沒有新主。」
第192章 薔薇 「霄漢風塵俱是系,薔薇花委故山……
踩著晨曦回到府邸,男人看了一眼自家的側門,緩緩吐出一口氣。
「郎君。」
看向為自己開門的侍從,男人低聲問道:「昨夜可有人來?」
「昨天夜裡可有異動?」
「大門前和路上有人經過,特意看了咱們府門一眼,倒也沒旁的。」說話的侍從與男人身量相當,背影乍一看仿佛一對同生兄弟。
點點頭,男人快步走進院中:「我小睡片刻,到了巳時你叫醒我。」
「郎君放心。」
穿過靜謐無聲的後宅,男人走到主院打開了房門,室內火盆正旺,他小站片刻,覺得自己快要結冰的骨頭終於軟了下來。
「這般寒夜穆郎君還奔波忙碌,著實辛苦。」
穆移舟猛地抬臂以弩正對著有人說話之處,只見一人正端坐在案前,手中正拿著他這些日子收到的信。
那人生了一雙藍色眼眸,穿著一件灰白色狼皮大氅,這般盯著人,讓人不禁想起踏雪而來的狼。
穆移舟緩緩放下手臂。
「衛將軍清晨到此,不知有何指教?」
衛燕歌打開一旁的包裹,只見裡面儘是木片、竹片、布片,仿佛是從旁的東西上面撕下來的,上面都描畫了紅色的薔薇紋。
「穆郎君,這些薔薇紋你可見過?」
有兩片木片滑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穆移舟輕嘆了一聲道:「衛將軍,那些人不過是在長安辛苦討生活,長安高門頹敗,官府無力,亂賊橫行,一群人在亂局中互幫互助一番又有什麼錯?」
「是麼?」衛燕歌還是看著穆移舟,「穆郎君,昨天夜裡定遠軍承影部、魚腸部、勝邪部連同民政監察司突審二百四十一人,互相印證之後得了三百六十六份供詞,其中所述驚人處頗多。您與元帥外祖有舊,得他信重,元帥才讓我在此處等您,不然,你我該見面之地就是京兆府的大牢了。終南山山路難走,這世上有比那更難走的路,我曾見過無數人死在那路上,正因那些人死了,定遠軍才能走到長安。」
衛燕歌向來端肅寡言,說出口的話卻極有分量。
穆移舟看著她,他從前以為定遠軍只是打仗手段厲害,沒想到那定遠公才來長安不到兩日,就有將「薔薇幫」連根拔起之勢。
數百人被抓,一夜就被審了出來,他竟一點消息都未得。
他趁夜去終南山,掩護之人十數,還是被查探得清清楚楚。
在長安十數年的經營,在定遠軍面前仿佛是一張紙。
這、這便是定遠公之力麼?
穆移舟腳下輕動,這些年他並非對北疆一無所知,無論是奪回趙曜皇駕的無終之戰還是震懾天下的雲州之戰,前年奪豐州,去年奪營州,今年至今一路南下至長安,每一戰穆移舟都細細推演過,衛家這位大娘子勢弱之時敢拼敢賭,與天搏命爭下了在北疆的根基,在勢強之後每一戰都以強對弱,再無從前爭命爭天的傳世名將之姿,甚至不再親自帶兵,穆移舟私心以為是她成勢之後便穩重惜命起來,如今看,她是將心思用在了旁處,定遠軍之強,不止在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