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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明城深吸一口氣。
他臉上的憎恨散去了一些,多了幾分恍然,自嘲一笑之後,道:「若是我此次不能脫身,我定要你們也隨著我一同去死!」
依照皇上的性子,倒是不太可能將他給賜死。
他這麼說,想必是自己也明白,皇上對他,並無太多的感情。
進了東宮之後,兩人心照不宣的分開站。
賀明城的臉上,滿是即將要報復成功的喜意,賀子琛則看著屋內,十分的關心。
皇上的人快把整個東宮都給翻了過來。
賀子琛的心,由一開始高高提著,慢慢的安穩下來——皇上身邊的人,辦事效率自然是極高的。
這麼長的時間都沒出來,想必是沒找到賀千笑。
時間越長,賀明城的臉色便越難看。
皇上沉著臉,轉過身來時,他雙膝一軟,差點衝著皇上跪下。
人到了絕境之中,難免會變得歇斯底里。
賀明城不相信,他不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能這麼憑空消失了。
他隨便抓住一個人,形容癲狂,「我不信,你們都是串通好的,賀千笑絕對在這裡!」
皇上怒聲道:「這裡都是朕的人,他們與誰串通?誰敢串通,朕就取了誰的腦袋!」
侍衛們見狀,頓時齊刷刷跪倒了一片。
賀明城同樣也跪了下來。
不過他的跪,不是膽戰心驚的跪,而是心如死灰的絕望。
賀子琛冷眼旁觀,至始至終都沒幫他說過一句話。
賀明城自己作死,又能怨得了誰呢?
皇上閉上了雙眼,疲憊道:「來人,將六皇子給帶下去,沒有朕的允許,永遠都不許再出意清殿了。」
待賀明城被押下去,這件事情還沒完。
皇上道:「太子,你跟著朕來——擺駕,回御書房。」
賀子琛低眉順眼地跟在皇上的身後,去了御書房。
皇上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但是他又什麼都沒說。
他把賀子琛叫去御書房,只是為了討論政事。
賀子琛後知後覺,明白過來,這便是天子的惻隱之心了。
從前若是他得到了皇上的袒護,必定是說不出來的高興,而當這姍姍來遲的寵愛降臨在他的頭上時,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了。
賀千笑已經不再是皇子。
壓在賀子琛頭上的那片烏雲,那個甩不掉的、時不時還要蟄他一下的毛毛蟲,終於沒有了。
其他的皇子都是草包,有才能的人甚少,倒是有些聰明的,心思也沒用到朝堂上。
他獨攬大權,可以說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然而他心急如焚,滿心滿眼想的,並不是他的太子之位已穩,而是賀千笑去了哪裡。
皇上的人,除了皇上之外,也就他最清楚。
這群人的靈敏,根本不是尋常人,賀千笑能躲去哪裡,才能躲過他們的鼻子和眼睛?
待他一路急匆匆回到東宮,果然發現,奴才們正齊刷刷地跪在正殿,等著他回來。
——這次,賀千笑是真的走了。
賀子琛找遍了東宮上下,所有的奴才們戰戰兢兢,一句話都不敢說。
這裡沒有,那裡也沒有。
賀子琛摔了一樽琉璃盞,才有奴才哭著爬過來,「奴才辦事不力,求殿下責罰!」
「他人呢?」賀子琛心神恍惚。
人已經不在這裡了。
那賀千笑能去哪裡呢?
是啊,賀明城之事已經解決,賀千笑確實是不用再待下去了。
原來之前,他以為賀千笑出不去皇宮,都是賀千笑裝出來的。
只要是他想,隨時都可以走。
在皇宮裡,賀明城不敢輕易同他動手,但若是在宮外,賀明城只要是想動手,他就得硬生生受著。
如今賀明城沒法動手了,他在宮外安全了,當然可以走。
賀子琛站在前廳,瞧著碎落一地的琉璃盞,忽然笑了出來。
有奴才爬到他的面前,皆被他一腳踹了出去。
賀子琛笑夠了,啞聲道:「查,給本宮查,他什麼時候出去的,有可能用什麼法子出去,都給本宮查的清清楚楚。」
這時,一名在他手底下的侍衛道:「殿下,今日皇上已經對咱們起了疑心,此時恐怕……」
恐怕不能查。
「不能查?」賀子琛又笑了一聲,緩緩站起來,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那就算了,伺候我去沐浴。」
侍衛抬起頭,衝著旁邊的太監使了個眼色。
賀子琛實在是太累了。
這幾個月的時光,就像是他偷過來的,在偌大的皇宮之中,要隱藏一個人的蹤跡,遠遠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甚至他懷疑,皇上已經發現了,只是沒有戳破。
賀千笑也不願意繼續待下去,就這麼走了。
走了好。
走得好。
賀子琛把頭給浸在水中,閉上眼睛,腦海中還是賀千笑的臉,衝著他笑的模樣,衝著他耍脾氣的模樣,揮之不去。
他還是不想放手。
再試一次,最後一次。
找到賀千笑,若是他願意跟著自己走,他哪怕是不要皇位,也帶著賀千笑遠走高飛。
若是不願意……
那便不願意吧。
這次去找賀千笑的時間,沒有上一次的時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