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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能讓您仰望,那得是多麼珍稀的人類。”
洛新古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他是獨一無二的。”
尾音被無限延長,伴隨著不斷切換的背景圖像。
那一刻,黑色褪去,視頻終於有了色彩。
畫面上以走馬燈的形式閃過無數張圖片。從洛新古小時候第一次參加比賽,到最近北海道的音樂會,有眼中含淚的遺憾離場,也有神采飛揚的登台領獎,更多的是沉浸在演奏中的身影。
明亮的燈光下,十指流連著琴鍵,奏出動人樂章。
畫面突然一閃——
煙花綻放的秋夜花火大會上,穿著小禮服的洛新古在大街上奔跑,他沖向街邊身影模糊的青年。那個擁抱來得突然卻又恰到好處。
音樂戛然而止。
視頻上浮現出顯眼的字跡。
「除卻音樂,他的世界終於出現了另一種光彩。」
字跡漸漸變得模糊。
音樂再起,BGM的聲音蓋過了一切雜音,像是一首凱旋曲。
林語緩緩睜大了眼。
視頻的後半段都是他。
沒有一張圖片露出了他的臉,最多就是背影和下巴,但他能認出來那就是自己。
因為疲累而摘下眼鏡休息的他。
因為思考問題而駐足沉默的他。
因為攻克複雜的難關所以和團隊欣喜擁抱的他。
他站在梧桐樹旁。
他站在聚光燈下。
他站在萬眾矚目的高台,拿著話筒演講,神態自若。
最終,畫面中的他看向鏡頭的方向——
水波輕盪,像是有什麼從空中滴落,砸醒了沉睡的湖面。
畫面緩緩定格,字幕煙霧般浮現出來。
「就算從未謀面,但只要我們相逢,我就能從人群中感知到你。」
「Soul mate。」
最後,隨著字幕漸漸消退,煙花之下的擁抱變得模糊又遙遠。
視頻中回放著的,是洛新古那句回答。
“他是獨一無二的。”
……
林語摘掉了眼鏡。
他一隻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捂住了眼睛。
他沒有哭出聲,但有液體順著指縫滴落。
——Soul mate。
洛新古曾經說他是“知己”,說他們都是為理想付出一切的人。但直到今時今日,他才發覺自己從沒真正理解過洛新古那句話的意思。
原來那些被他認為客套的話都是真的。
自從他來到海都,洛新古向他邁出了一步又一步,只是他一直不自知罷了。
他只是三年前鼓起勇氣邁出了那麼一小步,就落荒而逃。而洛新古卻一直跟在他身後,默不作聲地走,甚至不肯喊他回頭。
可他到現在才知道。
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偏偏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呢?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語身子一頓,隨後緩緩抬起頭。
他面前遞過來一隻手,那隻手上放了幾片紙巾。
“謝謝。”林語輕聲說著,把紙巾接了過來,簡單地擦了擦眼睛和臉。
“林語哥,你真不用有壓力。”洛商安單手托著下巴,像是在絞盡腦汁想辦法勸林語,“我哥這次出事完全是個意外,而且他自己也有責任。我了解他,他有時候真的挺任性的,隨便改行程什麼的……他的性子真得改改,不然就是給身邊人添麻煩。”
“沒有,我難過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情……”
林語話還沒說完,一名護士急匆匆走過來,問:“誰是洛新古的家屬?”
洛商安立刻回答:“我是他弟弟,怎麼了?”
護士說:“病人醒了,狀態穩定,觀察一天後可以轉出ICU。現在給你們十五分鐘的時間進去探視。”
洛商安明顯鬆了一口氣,朝林語投去一個寬慰的笑:“看吧,我哥命大著呢。”
說完,洛商安從護士手裡接過一層薄薄的隔離服套在身上,進了監護室。
林語的耳中還迴響著護士的那句“狀態穩定”,他長出一口氣,不由得渾身卸力,向後靠在椅背上。
“嘟——”林語的手機響了。
他抬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方晴」。
林語接了起來,儘量壓低了聲音:“方晴,什麼事?”
“對不起對不起,很抱歉打擾你了!”方晴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抱歉,“就是之前你復現的數據存在哪裡了呢?”
“你看一下區域網那台主機,裡面有個文件夾,存的是原始數據。”林語耐心地說,“你注意要把它拷貝出來再操作,不能直接在那上面改。用完之後記得刪除,只能保留本機里的那一份。”
“好的好的,明白了!”方晴連連道謝,然後掛掉了電話。
林語把手機重新放回口袋裡,再抬眼時,洛商安已經從監護室走了出來。
林語有些詫異——這才過了不到五分鐘。
洛商安脫掉隔離服,對林語說:“林語哥,你進去看看吧,我剛跟我哥說了你在這兒。”
林語看了一眼磨砂玻璃,隱約能看見一個平躺的模糊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