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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容茂鶴更鎖緊了眉頭,看向季原。
這麼老半天說下來,季原連個眉頭都沒皺一下,只倒轉了酒葫蘆,見最後一滴酒從裡面抖落出來,有些意猶未盡地砸吧著嘴。
容茂鶴輕咳一聲:「季長老,既然是你的人,便喊來殿上一同問話吧。」
季原可算從美酒佳釀中□□,將空酒葫蘆反手收進芥子囊,左手懶散地搭在腰間劍柄上,偏著頭回到:「回掌門,來之前我已經瞧過了,譚一餘已下落不明。」
至少,以他神識所能覆蓋的範圍,都未曾找到這個小弟子的蹤跡。
階下跪著的小弟子突然插話:「弟子,弟子昏迷前曾瞧見,這位譚師兄順著靈脈缺口,往那處去了……」
那處,自然指的是夜南天。
宗門上下心照不宣的默認此事,於是便有了如今的冗長沉默。
小半晌,容茂鶴才找回自己的思緒:「可曾追蹤?」
周長老眸光憂慮,嘆氣道:「我去看過,那處塵封的入口依然疊著浮屠印,未有解開的痕跡。」
謝殊同驚奇,望向他師父嘆道:「這就奇了,人往那處跑的,陣印未消,他能躲去何處。」
這話容茂鶴還想問呢。
他偏眸瞪一眼多嘴的老四,想了想,換了個思路問穀粒:「一起出來的那位羅漢僧可有異常?」
穀粒半仰著腦袋回憶一番:「肩頭有傷,聽念無相的意思,他是被降魔杵所傷。那和尚後來也說,是他們羅漢堂一位師兄的法器。」
眾人一聽,聯繫前後發生之事,頓覺不妙。
容掌門雷厲風行,不過幾秒下了命令:「此事疑點重重,你們所指認的弟子又下落不明,暫且先把嘴封嚴實,暗中加派靈脈夜巡隊伍,」
說到此處,他目光落在季原身上:「此事就交給季長老操辦,以松雲峰劍修為主力。其餘的,待我與禪宗宗主互通之後,再做打算。」
若是禪宗那頭也出了問題,恐怕燕來城便留不得了。
……
屏退眾人,容茂鶴單獨留了穀粒,隨他一路回鶴鳴峰芳華大殿。
師徒二人無比默契,誰也沒開口,徑直來到明鏡台前,這是專供八大宗門之間聯絡所用的寶物,為的就是互通有無,同氣連枝。
容茂鶴輸送靈力,須臾,那頭顯現出禪宗宗主的面孔。
穀粒終於有閒得見這位宗主真面目,此人無姓,名彌嚴。看起來比她師父年紀要大不少,只是生得慈眉善目,中和掉了年紀上的衰頹感。
容茂鶴問好:「無量觀,彌嚴尊主,一別半月,禪宗萬事安否?」
穀粒跟在她師父屁股後行了個三清禮,忍不住白這老狐狸一眼。
彌嚴雙手合十,身上穿著黃褐相間的僧服:「阿彌陀佛,禪宗萬般安好,容掌門有心了。」
容茂鶴便不跟他兜圈子:「尊主,不日前在燕來城中僥倖逃出兩名弟子,其中一人是禪宗羅漢堂的人,如今可還在?」
彌嚴詫異:「自是在的,今晨無相佛子出塔,老僧還曾見到他向佛子討教事物。不知,容掌門可是碰上了什麼異樣?」
容茂鶴蹙眉,嘆息道:「鶴鳴山帶回來的那個劍修小弟子,今日傷了門內弟子,現下已不知去向。彌嚴尊主那頭還要多加防範才是,我聽穀粒說,這兩人在城中都曾受傷,那位羅漢僧還是被同門法器所傷。」
掌門留了個心眼,沒有將靈脈與夜南天之事和盤托出。
彌嚴倒是想起一件事,頓了頓決定告知:「昨日,青城掌門樓觀山曾與老僧對弈,其間談到燕來城封印陣一事,他突然一反常態,說此事應當斬草除根以絕後患,老僧詫異時,他卻自知失言,避而不談了。」
穀粒揚眉。
青城掌門樓觀山,以瓊花劍問鼎歸墟巔峰境,堪稱當世劍修之首,也是青城山能夠位居八大宗門之列的重要因素。
此人於仙門中讚譽無數,什麼「正法遺風,仁人君子」之類的好詞妙句不要錢似得往他身上疊加,卻沒想到,私下裡是位如此冷情冷眼之人。
她抱臂於前胸,懶散地瞧著她師父與鏡中這位老僧,靜靜等候二人決議。
容茂鶴似有所覺,突然側眸回頭看她,露出個毛骨悚然的微笑:「六徒弟,此事你怎麼看?」
穀粒。
問我干雞毛,你們兩大派的宗主議事問一個小輩合適嗎?
她將疑問求援的目光投向鏡中彌嚴尊主,希望對方能站出來主持個公道。
結果,老僧笑眯眯道:「禪宗也想聽一聽谷小施主的奇思妙解,佛子,老僧說的可對?」
第16章 瓊花劍與合歡宗有染。
念無相竟也在。
這和尚倒是挺會躲清閒,明鏡台上未曾吱聲,若非彌嚴提醒,定然神不知鬼不覺矇混過去。
此時,被宗主指名道姓的人未見半分失措,水波不興,往明鏡台前邁了半步,氣息和緩而沉凝。
穀粒莫名憶起和尚在萬佛塔中低低喘息之態,兩相對比,只道這人是痊癒了。
她對著俊俏和尚輕佻吹了聲短哨,尾音上揚,收口處拐了個彎。
念無相聽到這聲音一滯,低眉垂首,行合十禮道:「谷施主有洞見,衲僧自無異議。」
三人翹首以待,穀粒又好氣又好笑。
她摸摸下巴琢磨半晌,才開口道:「我倒是有個餿主意,彌嚴尊主若是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