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寂然一副小孩尊容,老成嘆氣,示意彌嚴尊主來說。
彌嚴尊主道:「樓宗主自從醒來後,就隱隱有走火入魔的症狀。」
都知道,入魔者在燕來城突然淪陷以前,已經很久沒有露過蹤跡。
八大宗門分析,曾經一致認為是沒有了精純的靈氣,無法達到極致境界,所以便很難再走火入魔。
這個結論其實不好公之於眾。
因為,它聽起來就像是在說「入魔是修仙的升華」一樣。
現在,一座燕來城,外加一個樓觀山,將這番論調逐個擊破。
卻沒人能開心的起來。
穀粒沉默半晌,率先開了個頭:「入魔是靈氣在氣海之內暴行,逆轉,直至扭轉全身經絡而成。寂然上座莫非是想以冰凍之法,將樓宗主整個氣海凍結,直至令其無法突破動彈,魔化也便自然而然終止。」
寂然和尚點頭:「佛子聰慧。」
念無相看著面前的冰層,突然內視自窺,察覺到有些古怪。
他是想起穀粒當初被人下了消耗極大的禁術,氣海冰結,靈氣無法流轉的狀態。
念無相的指尖有輕微顫抖,忍不住回頭去看穀粒。
和尚獨自前行了千年之後,頭一次發現自己怕了。
穀粒卻沒注意道念無相這些藏得極深的心思,只看著面前的冰柱子,提出疑惑:「樓觀山剛醒來時,便已經開始魔化嗎?」
這事彌嚴就不清楚了,畢竟他是在打坐的時候,突然收到寂然上座的奪命連環催,才急匆匆趕過來的。
按時間算,沒比穀粒他們早來多久。
寂然落了眸子,雙手從頸上取下血硨磲掛珠,向浮空一拋。
掛珠帶著血染夕陽的色彩,凌空漂浮向冰柱之上,暖紅色的光將整個冰柱照亮。
於是,眾人很清晰地看到樓觀山皮膚上湧現出各處大脈。
經絡清晰,其中流竄著黑色煞氣,只在重要交匯處浮現出很多紅色的小結節。
廖長老驚疑:「怎會如此,正常修士全身經脈暢行靈力,應為藍色才對。他竟然能生出結節,這是……早就入魔了?」
寂然不置可否。
穀粒注意到那些結節,忍不住上前幾步查看。
寂然和尚提醒道:「佛子當心,那東西,恐怕有礙觀瞻……」
他說得快,穀粒撲上去的速度更快,因此話沒說完她先看了個明白。
「那不是結節。」穀粒感受著從心上浮起的毛骨悚然,長吸一口氣道,「是蟲卵。」
這話一出口,場面頓時炸了。
眾人都圍上去,越看越覺得穀粒所說不假。
彌嚴尊主雙手合十,悲憫道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老僧如今明白燕來城中行屍緣何而來了。」
穀粒垂這眉眼,忍不住攥緊掌心。
彌嚴的話沒錯,如果是蟲卵,對一座城下手就會變得十分簡單。只需要,一條養育全城百姓的水源便可。
她再開口,語氣像淬了霜雪的冷劍:「背後必有髒污之人,想要借著恐慌生亂。」
念無相點頭:「或許那人別有目的,或許,只是為了生亂。如今,敵在暗我在明,唯一的活線索只有樓宗主一人,還請寂然上座將人放出來,容許我二人跟他相談一次。」
穀粒也看向寂然:「請上座解了冰封咒。」
誰也不知道樓觀山放出來後,會不會一秒就完全魔化。
他之前雖然劍心受損,但到底還留存著洞玄境界的實力,若是魔化,再加一身瓊花劍的絕世劍意,著實難以應付。
可彌嚴只是擔憂地看了兩個弟子一眼,從二人眼中接收到一份鄭重感,便毫不猶豫一同請示。
「請寂然上座開了冰封咒。」
寂然只有半人高的小和尚,板起一張臉唾道:「叫你們來,自然是想說明白了情況再讓你們自己選。」
他一邊結了個古怪的禪宗手印,一邊還嘟嘟囔囔:「本座好歹還算是個半步飛升之境,用不著你們這些三腳貓沖在前面!」
穀粒與念無相對視,輕笑一聲。
手印結成,天地靈氣似有波動。
天井之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那冰柱混在雨中,頃刻間融化坍塌下來,向四面八方流竄出去。
原本無聲敲打著冰柱的樓觀山突然解開了限制,重獲自由,先是一怔,隨後狂喜地望著穀粒。
穀粒很確定,這人看自己的眼神瞧著很是眼熟。
念無相比她反應快一步,瞬身來到她身前,隔開了樓觀山的狂熱視線。
青城山的道袍制式與鶴鳴山相比,少了些磅礴自然的返璞歸真之感,明黃與黑色相交的對襟外袍,此時無風向後擺動,樓觀山頭上帶著正規的天師帽,右手一伸,瓊花劍落在掌心。
兩相搭配之下,實在有點詭異的違和感。
他對自己越來越紅的眸子半分沒有察覺,只是不滿地對念無相道:「讓開,你擋道了。」
輪不到念無相插嘴,寂然上座口中念咒,血硨磲掛珠驟然落在樓觀山的脖頸上。
他好像被人摁住了命門一般,臉紅脖子粗地瞪向寂然和尚。
寂然淡淡睨他一眼:「先前說好的,佛子與這位小道友來,你就交代清楚這一切。如今人來了,樓宗主是想要反悔嗎?」
樓觀山在掛珠的壓制下,逐漸奪回一點思維的主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