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他急切問道:「你們可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穀粒點點頭:「這整片桉樹林的生長姿態,應當是被有心人控制著,成為一道強有力的北斗陣。不僅僅是當年彌日之戰死去的英魂,只要是在這片土地上的亡魂,就沒有一個能脫離開那法陣的束縛,被迫成了地縛靈。
「並且,有人還在撞鐘上加了惡咒。」
彌嚴一顫,強作鎮定:「什麼惡咒?」
不怪他心慌,上次扯上這個詞的人,還是近千年前那位叛僧。
穀粒便直言:「其實更像是一種蠱術,會讓這些被困在此地的亡魂反覆經歷此生最害怕之事,他們中絕大部分都是害怕死亡的那一刻,因此在這陣中,幾百年來反覆被殺去,才積攢出如此多的怨懟之情,壯大了停屍坪上這隻地縛靈。」
然後惡滾惡,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彌嚴一時感慨無限,仔細打量著二人頭髮絲兒到腳底板,確認沒有受傷,才長出一口氣道:「既然你們已經查明,如今又安然無恙,想必那樹林中的陣法已經破解了。」
穀粒點點頭,瞧了念無相一眼,笑道:「多虧了谷師妹,若非她發現並巧思破解,衲僧與季原師叔危矣。」
念無相實地又觀賞了一番心尖上的人「我誇我自己」,只是淡淡笑著。
彌嚴尊主怎麼道謝與他無干,他只是忍不住要多瞧瞧穀粒幾眼。
彌嚴訴完一腔感謝之情,再看穀粒覺得哪哪都順眼,比以前那副什麼表情都沒有的假慈悲可順眼多了。
他樂呵呵問穀粒:「佛子的意思老僧明白了,其餘各處桉樹林中的地縛靈,天一亮便會遣東西六序各掌院前去處理。」
穀粒點點頭,想了想又問:「諸位掌院可通法陣?」
彌嚴道:「將千針門的長老們分散至各處便可。不知這處桉樹林的玄機,佛子是從何處發現?」
穀粒指著最高處那棵樹的樹頂:「站在那一處俯視,會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彌嚴登時便懂了,直道「果真還是年輕人掌握著變局之勢」。
念無相卻因為這一句話輕輕隆起眉頭。
他們都忽略了一個點,無過崖那位可是為了保禪宗域內安寧才上了後山,閉了死關。雖然如今這閉關一說讓人存疑,但關於停屍坪與怨氣,念無相直覺不會簡單。
白日裡見到寂然上座的那一刻,他就感覺出來,這和尚與當初撿到時大不相同,他隱隱從寂然和尚身上感覺出當年他與穀粒獨有的那種威勢。
念無相想到這裡,開口提醒道:「別大意了,寂然上座這麼多年都沒能解決,只是因為沒有發現陣法困住地縛靈嗎?此事不會這麼簡單。」
彌嚴似乎是把這種擔憂藏在心裡,此時見鶴鳴山的小道友捅破,便也不再瞞著:「我也正有此憂慮。」
「其實,你們老祖宗在後山還有一個原因。」
彌嚴想了想,開口道:「他上山之前突然毫無預兆到了半步飛升之境,當時並無天雷異象,此時便只有老僧與老祖宗兩人知道。」
穀粒驚詫一瞬,想到某種可能:「難道,半步飛升以前他還是個老和尚的樣子?」
彌嚴淺笑著點點頭:「老僧也看得出,你二人與老祖宗之間應當有著某種因果緣由,想必老祖宗不會在意將此事告知與你們。」
念無相點頭,他確實不敢在意。
穀粒訕笑,又問:「如今破了陣,想必老祖宗已經知曉,不如上山去問問他老人家怎麼看。」
念無相對此毫無異議,彌嚴沉思,似乎也覺得無不可。
門外的閃電照亮了整個夜空,晃得人兩眼發愣。雷聲轟鳴中,三人遠遠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飄忽傳來。
「不必尋了,方才之事我一直瞧著,佛子不出十年,必能到達半步飛升之境。」
彌嚴:「……」
穀粒的反應就比較耐人尋味,衝著虛空之中踏步而來的小和尚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念無相,示意他是哪個。
寂然和尚入了禁制之中,竟然沒有引起連廊下任何一人注意。
他笑著點了點穀粒:「對,就是你。」
穀粒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竟然還想要這和尚多夸兩句。
幸好,彌嚴尊主將話題扭回正題:「上座這是要出山?這麼說,佛子與谷小道友所說果然不假?」
寂然上座點頭又搖頭:「地縛靈是不假,但各處的地脈卻並非一個破解陣法就可以解開的。」
彌嚴尊主疑惑道:「上座早就知道地縛靈之事,為何不出手?」
畢竟因為這件事,靈隱禪宗在彌日之戰後,也無辜枉死十幾個小沙彌。
寂然上座淡淡看他一眼,嘆道:「此物你派再多千針門的弟子去都沒用,你去沒用,我去亦然。」
彌嚴尊主一怔,眼神落到穀粒和念無相身上。
「莫非……非得是這二人?」
寂然這才點點頭:「不錯,此物緣何而出,便由因結果,旁人干涉不得。」
彌嚴聽不懂老祖宗口中這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只是既然確定了非得這兩人前去,還是需要徵詢一下佛子與谷小道友本人的意願。
話一落地,念無相把眼神落在穀粒身上,自己懶得答。
穀粒琢磨一下,察覺到定然是自己前世造了這麼個糟心玩意,才會害得禪宗出現如今局面,頓感抱歉道:「衲僧願意前往,責無旁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