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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腹誹的和尚似有所覺,掙了掙手指,費力地睜開眸子。
昏黃燈下,輕紗帳里,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他自己狂放無匹,叉著腿的坐姿。
一襲海青,上身只堪堪剩下三分之一掛在身上,瞧著像是轉修了彌勒佛座下。
最重要的,縱使燈火昏暗,念無相也敏銳地瞧到了,自己身上脖頸上有人為的數個紅點。
念無相:「……」
他昏迷的這幾個小時,倒是寧願失憶了。
只可惜,他被心魔所迫退居於氣海深處,反而視野開闊,看得極為清晰。
兩人一坐一臥,對視良久,雙雙輕咳一聲錯開視線。
挺狗屎運。
看來大伙兒都沒失憶。
穀粒把僧袍往上撫了撫,讓自己儘量流露出無與倫比的嚴肅氣場:「你今夜,很是不凡。」
?
這話說得,念無相直接選擇沉默。
穀粒也意識到開場話莫名歪成了葷話。
暗自氣惱一聲,才對念無相擺手:「別誤會,我是說你的性格……感覺像換了個裡子。」
小心翼翼的猜測和試探,被念無相一眼看破。
他沒有拆穿她那點小心思,相反很配合:「是,我提醒過你,若是心魔外放,要跑。」
穀粒提起這個就來氣:「誰知道前腳說完,你後腳就能放。難不成是故意為之?再說了,那麼多人,為何單單就是我跑……」
她想到一個可能。
她曾窺探到的心魔畫面中,被囚禁的女子也是身著仙鶴道袍,雖然袍子顏色是朱紅色,到底與她這身差不大離。
莫不是,她與念無相的心魔長相相似?或者,念無相有虐戀道士的癖好?
穀粒覺得哪個都夠人喝一壺的。
念無相知道再不解釋,這人腦子裡指不定幻化出一堆亂七八糟的廢料。
於是平靜陳述:「今夜我與彌嚴尊主商議舊事,不歡而散,恰逢上次你逗弄我時引出的心魔作祟,便連忙想趕去萬佛塔。」
穀粒詫異:「那你怎麼沒進去?」
念無相攏著眉心:「和你一樣,遇到了合歡宗南玥長老。」
穀粒更覺得奇怪了:「你不是一身無相禪,號稱諸法空相嗎?怎麼會被南玥一撩就倒,還把心魔給放出來……」
念無相聽她喋喋不休,心隨意動:「她化成了你的模樣。」
穀粒瞬間啞了火。
不會吧。
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念無相還嫌不夠帶勁,坐實她的猜測:「她妄圖寸縷不著,我與心魔對陣,一著不慎便成了如今局面。」
穀粒:「……」
想到那個純金打造的特大號囚籠,她覺得修為提升之事,需要儘快提上日程。
穀粒約摸是有點惱火,扭到一邊摸著耳垂降溫,念無相看她小動作,垂下眸子,似笑非笑。
獨自作了半晌的心理建設後,穀粒又訕訕問:「那什麼,我們今天晚上……越雷池了嗎?」
她只靠自己,實在是無法完整回憶起完整的過程。
雖然也沒指望這個稍微正常的念無相全部知曉。
念無相似乎有些意外:「你不記得了?」
若是不記得,他剛睜眼時穀粒不該是那樣忸怩的反應。
果然,穀粒搖頭又點頭:「我只記得躺下之前的事……」
念無相聞言,眸中透出些好笑,被穀粒敏銳捕捉到:「你笑什麼?」
笑得她心慌慌。
念無相止了笑意,才慢條斯理回她:「若說是越雷池,恐怕打從你進門,便已經算是逾矩。」
「可若是特指衲僧的元陽,大可放心,尚在。」
穀粒鬆了口氣,生怕自己得對著臭和尚負責,便換了個姿勢,向後倚靠:「那我們……」
她手指著床,意味不言而喻。
念無相便是為此事發笑:「上榻之後,施主很是不凡。」
把她剛才的話回敬過來,和尚難免舒坦:「先時,你攬著我,口中喃喃要攝取什麼香氣,沒幾秒便昏睡過去。」
只是這個,還不足以讓佛子笑話,穀粒便繼續等他說完。
「後來,應當是做夢了,嘴裡喊著醬豬蹄,便抱著我啃起來。」
穀粒:「……」
這個發展走向是她沒想到的,甚至覺得更加羞恥。
「若是不信,不如低頭看看身上。」念無相還要火上澆油。
穀粒只好慢動作低頭,視線落在胸口,就已經不忍直視。
這怕不止夢到了醬豬蹄,恐怕還飲了牛乳。
她覺得這一身的紅點簡直就是對自己的無聲控訴,便拉扯著僧衣向上,試圖研究一下穿穿好,能遮掩一些是一些。
念無相與她對面而坐。
輕紗外燈油已燃過半,芯子的引線變得太長,火焰一跳一跳,連帶著兩人映出的影子也輕晃起來。
窗外,月色被群山拱映,又悄然爬上樹梢。
已經過了子時。
滾滾分毫不差地記著穀粒派給它的任務,時間剛一到,白毛小鼠飛身竄向鶴鳴山一行人,挑挑揀揀,最後落在容茂鶴肩頭,遞出爪爪里卷好的小紙條。
容茂鶴正與彌嚴尊主相談甚歡,肩頭突然多了個沉甸甸的重物,視線略過去,好半晌才想起,這不是那隻代替佛子給小六傳信的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