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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城打探消息自然是穀粒的強項,念無相也不打算插手,好像個狗皮膏藥一般,跟在她三丈之外。穀粒且隨他去,略作思量,便順著石板道往昨日河邊洗衣的地段行進。
昨夜在義莊內見到的大娘,是她第一時間想到的突破口。
一路行來,街市依舊太平。潺潺流水邊並未見到大娘的身影。穀粒也不著急,憶起昨日大娘離去的方向,在那片轉悠起來。
窮人家的瓦舍低矮逼仄,沒有四四方方的院子和白泥抹的外牆,只簡單用籬笆刺藤圍起來,門都是出城砍柴捎帶著弄的木材。
穀粒很快就被一道男人的驚呼狂吼吸引了注意,她循著聲源腳下一拐,進了個死胡同,正對面那家人門戶大開,發出喊叫的老農正從背後奮力地拉扯一個中年農婦。
穀粒眯眼,看著被遮擋住的熟悉背影,不禁上前一步。
老農很快竟被這農婦彈開,癱在地上痛哭:「娃兒他娘,你咋的了!」
不過片刻功夫,穀粒只覺整個死胡同內布滿了陰煞之氣。她再不猶疑,上前一道符貼上農婦靈台:「五嶽八荒,道炁常存。破!」
農婦原本猛烈的掙扎驟停,側頭呆呆地看向穀粒,露出個詭異的笑容:「你來了……晚了……」
這果然是昨日碰到的大娘,只是如今滿嘴雞毛鮮血,懷裡抱著一隻被她生生咬破氣管的母雞,場面血腥至極。
她未回頭,泠然問身後:「你們佛修的領域,可能破解?」
單掌豎起的佛子轉動手中念珠,道了聲佛號:「唯有除去金蟾。」
穀粒沉默了,他們都知這絕非如今的二人之力可以辦到。很快,她換了個思路:「你的咒言能控制多久?」
門外的佛子怔了怔,垂眸嘆息:「衲僧如今,恐怕辦不到。」
穀粒自然不信這話。
佛子只好攤牌:「實不相瞞,這半年來衲僧的境界已經退居玄珠境中期。佛宗一門,方寸山失守滯納已是大忌。因而,絕非不願,而是無能為力。」
穀粒倒果真被這消息震驚到了。
如今的修真境界劃分為四大梯度,由低到高統共12個等級。
其中,引靈、納氣、築基三個等級被稱為「凡人羽」;固元、玄珠、知微稱為「地滄龍」;入神、洞玄、歸墟稱為「水天色」;最後便是化神、太一、渡劫三等級尊稱為「落花生」。
以凡人羽為界,修士邁入固元境界之後,便可御劍乘風,無食無眠。
而邁入入神境界開始,修士便會承受天道引雷來升境越級。死於天雷的修士不在少數,這沒什麼稀奇。
可是,近半年來她並未聽說佛子念無相有邁入水天色,引來天雷的異象。如果不是在進境中失敗,遭到反噬修為倒退,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
念無相這和尚,佛心壞了。
穀粒滿腦子只剩下「色字頭上一把刀」,盯著挺拔如松的和尚,灰白袍納衣上有幾處補丁,僧鞋漿洗成月白色,這麼淡然清俊地站著,倒是一點也看不出,原來是那號人。
念無相眸光微動,知曉這人是誤會了,卻並不解釋。
穀粒別無他法,又摸出幾張符遞給一旁老農,嘆一口氣帶頭離開了此地。
既然已知無用,便不必多留。
她看似隨意,實則有目的地向西北城門靠攏:「不知佛子是否還有餘力,與小道合作破開城門上的陣法?」
話說的調侃,神色卻半分也沒有放鬆。
這一路,城中不對勁的人著實不少。日落之前若不能出去,她恐怕都得交代在這裡。
念無相自然懂她,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禪宗於陣道小有所成,或可助施主一臂之力。」
看來這是會了。
穀粒頭一次清醒這位死對頭沒有極端偏科,不再言語。兩人加緊腳程便趕到了城樓之下。
角門不比四方位的正門大氣,只有半牆高,漆色掉了大半,隱藏在樹木之間,不仔細分辨難以發現。
穀粒謹慎地在茶攤上觀察半晌,問身邊和尚:「有沒有發覺怪異?」
念無相很配合:「沒有守城的巡衛。」
穀粒點頭:「會不會有詐?」
和尚垂眸半晌,道:「或許,可以走了。」
穀粒:「?」
見她一臉呆滯,露出少見的傻氣,念無相反而微微抿了唇角,手上的念珠不盤了,起身徑直往角門走去。
他應當是用了縮地之術,周圍無人察覺他的怪異之處,便已經走到門前,然後伸出掌心輕輕一推——
厚重的城門無聲開了條縫。
穀粒:「……」
戲多的人就像一個孤獨的小丑。
她眼看著念無相順著那道一人寬的門縫悠悠走出去,再轉回身,眼中含著笑意望向她。
這和尚難得一笑。
還不如不笑。
穀粒按捺住腦內的洶湧,像個機器人一般走過去,念無相往側邊退開一步給她讓路。
她順利出了城門,又覺出不對味:「這些百姓似乎對我們能出來無動於衷。」
念無相順著門縫向內看去,城門開了半晌,果真沒有引起一個人注意。這狀況倒像是,布局的人在有意放他們離開。
和尚眉心輕蹙,很快又撫平,沖穀粒合掌作禮:「此地往前便已出了城中陣法範疇,想必施主借符咒捲軸之力回山門亦非難事,衲僧就此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