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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兩人比了三根手指,表示至少要三百萬。
雲舟對於古琴的了解不多,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在驚嘆之餘再次豐富了自己的知識儲備。
「那這把古琴還能彈奏嗎?」薛一凡小聲問。
「應該…可以吧。」洪海語氣有些不確定。他對古玩是有了解,但對於音律一竅不通。不過從古琴保存的完整性來看,應該是能彈奏的。
可惜的是,現在能彈奏古琴的人鳳毛麟角,很多曲目指法都失傳了,古琴也變成了一項極為小眾的愛好。
即使這把古琴能彈奏又如何?洪海可不認為這位老太太會彈奏古琴,畢竟祖上傳下來的古琴和自己會彈古琴是兩碼事。
雲舟聞言不由得朝老太太看去,老太太此時正在低頭喝茶,因為角度問題少年沒有看到她的表情。
不過他注意到了對方手指上的繭子,或許——
「大少,古琴我們看好了,這幅畫你看得怎麼樣了?」
洪海三人欣賞古琴也有一會兒了,正常來講以徐大少的眼力很快就能將古畫搞定才對。
徐澤可是真正的古玩世家出身,跟著徐老爺子看過不知道多少珍奇古玩,怎麼一直沒什麼動靜啊。
「我還在看,等一會兒。」
徐澤神色嚴肅,態度十分認真,專注的視線在畫面上流連,不放過每一個筆鋒以及墨色的勾畫,看得洪海幾人嘖嘖稱奇,難道憑徐大少的眼力也有看不準的時候?
雲舟也慢慢靠近了些,只見這幅畫尺幅很大,縱約120厘米,橫32厘米左右。
上面畫的有竹、山石和花中之王『牡丹』,均以墨色勾勒,未有色彩。
畫中的兩朵牡丹從山石中露出,分別位於畫面上方和下方,呈現對稱之感。牡丹花頭生動飽滿,花瓣成組落筆,花蕊之墨點大小相宜、疏密有致,層次感十足。
而上半部分有挺立的細竹置於山石之上,竹葉用鐵筆雙鉤,筆鋒凌厲,有一種錚錚不屈的氣勢浮現出來,雲舟似乎能感受到作畫之人對於命運的不屈和對未來的期許之意。
整幅畫構圖奇絕,山石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墨色濃淡相宜,筆法自然從容,即使雲舟對書畫感悟不深,也能看出作畫之人的不凡。
「嘿,讓我看看到底是誰的大作?」
洪海從桌子另一側湊近,去看右邊的題跋與鈐印,「牡丹何事號花王,筆底翻增一段香。昨者喚人常估較,風塵終屬漢張蒼。
哎,字寫得真不錯!落款是——嘶,天池、山人?!!」
洪海讀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聲調都變了,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臥槽,天池山人!是『明代三才子』之一徐渭的畫!再看鈐印,果然在落款之後蓋著「天池山人」及「袖裡青蛇」兩方印。
雲舟同樣神色震驚,天池山人是徐渭的稱號之一,連他一個不太了解書畫的人都聽過他的名號,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徐渭的《牡丹竹石圖》。
徐渭這個人,文學造詣非常之高,在詩文、戲劇、書畫等方面都很有建樹,風格獨樹一幟,是華國「潑墨大寫意畫派」的創始人、「青藤畫派」之鼻祖。
但同時,他的人生也十分悲慘。年少時被稱為神童,過目不忘,卻八次鄉試而不中,懷才不遇。
後來,在他的妻子、兄長、賞識他的人和母親一一離世之後,他瘋了,九次自殺,甚至要拿斧子砍自己的頭,最後在窮困潦倒中死去。
對於徐渭徐文長這位『鬼才』,從後人的評價中就能看出他的不凡。
鄭板橋曾說:甘當「青藤門下走狗」,青藤居士自然就是指徐渭。
明末清初『四僧之一』的石濤也說,「青藤筆墨人間寶,數十年來無此道」。
齊白石甚至作詩:「青藤八大遠凡胎,缶老衰年別有才;我願九泉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③
『甘為走狗』這種說法雖然有點誇張,但足以說明徐渭在這些知名大師心中的地位。
徐渭對自己的評價是:書法第一,詩第二,文第三,畫第四。
可即使他認為排名第四的畫仍舊引得眾人追捧,他的《寫生卷》手卷曾在拍賣行拍出1.27億的天價,其他的畫作隨手一幅也要大幾百萬,收藏價值極高。
幾人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鄉下的一個老宅子裡見到徐渭的作品,如果是真品,憑這樣的尺寸和畫工恐怕要上千萬了!
洪海的心砰砰直跳,很小聲的湊在徐澤耳邊問,「大少,你看這是真的嗎?」
徐澤猛地側身與他拉開距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得,我錯了我錯了,不該打擾您。您慢慢看,不著急哈。」
洪海低咳一聲,一屁股坐在了老太太旁邊的椅子上,「老太太,這畫您從哪裡來的?」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祖上從一位瘋瘋癲癲的書生手裡買來的,當時沒花幾兩銀子,就多送了一些東西。」
老太太回憶道:「後來母親傳給我的時候說這幅畫很值錢,要我好好收著。可惜畫背後的裱紙有些舊了,於是我請了人重新裝裱,然後就一直放在箱子裡存著。
當時裝裱的師傅打算花三萬買這幅畫,我沒賣,那時候三萬塊能買一小套房子了。」
「哦……」洪海若有所思。
徐渭晚年窮困潦倒,或被騙、或為生計賣了很多畫,這很有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幅。裝裱師傅整天裱畫,肯定知道這是個寶貝,所以才會出高價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