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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九娘一直沉默著,末了她抬頭,深深看向沈憐雪:「雪妹子,今日你不買?」
沈憐雪堅定道:「不買。」
孫九娘起身,臉上重新掛上爽朗笑容:「好,我知道了,明日的價格我依然會報給你。」
她說完,便瀟灑走了。
沈憐雪看著她的背影,對沈如意道:「希望大姐能堅持得住。」
沈如意也不知道孫九娘會不會被錢迷了眼,她只撲到母親身上,看著那條帶皮的五花肉說:「娘,今天吃什麼?」
沈憐雪笑了:「今日咱們吃東坡燒肉。」
而此時,改頭換面,穿了一身斜襟粗麻灰衣的錢德有趿拉著棉鞋,賊眉鼠眼地在甜水巷口張望。
正巧張大娘子要去堂弟家,抬頭就瞧見他。
「你要尋誰?」好事的張大娘子問。
錢德有頓了頓,偏過頭不讓她看清自己容貌,含糊說:「我要尋……這邊賣雞蛋煎餅的。」
張大娘子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形容猥瑣,衣著普通,眼睛一轉,隨即說:「郎君碰到我就對了,我認識呢。」
第19章【一更】娘,那就是個夢……
錢德有立即便來了興致,他追問:「大姐可知道她家在何處?」
張大娘子這會兒卻拿了嬌,猶豫再三道:「也不能胡亂說旁人家的位置,萬一有什麼事……要牽連到我呢。」
張大娘子這樣子的婦人錢德有見的多了,他一看就知道對方想要什麼,心裡不忿,可那顆好色之心卻怎麼也壓不住。
他磨磨蹭蹭從懷裡摸出十來個銅子兒,遞給張大娘子:「大姐給我行個方便吧,我確實有正經事,不是胡亂尋人,你放心便是了。」
一聽他說有正經事,張大娘子立即來了精神,她眨眨眼睛,低聲問:「你先同我說是什麼事。」
話雖如此,她還是一把搶過銅子,直接揣進懷裡。
錢德有眼皮輕輕一抽,少傾片刻道:「我……我是受我家員外令,過來請個廚……廚子上門,家裡要辦宴會,老爺想要辦得熱鬧一些。」
錢德有差點說漏了嘴,把廚子說成了廚娘,他這一番話結結巴巴說完,這才低下頭擦了擦汗。
「大姐,你可別往外說,要是提前走漏了風聲,宴會辦得平平淡淡,我們員外是要發火的。」
居然是真有正事。
張大娘子再度打量他一眼,見他雖然長相猥瑣,但身上衣服卻很乾淨,看穿著打扮確實很像普通富戶人家的人力,心中又有了一番計較。
她小聲問:「哎呀郎君,您一看就是員外家的得力管事,且也不知這差事能給幾錢?若是當真差事好,我自然不會攔著鄰居有好前程。」
她一而再再而三詢問,弄得錢德有有些著惱,他狠狠皺起眉頭,聲音里也帶著兇惡:「大姐,你錢都收了,怎麼還要問這許多,你要是不說,我大可以找旁人詢問,反正我這還有錢哩。」
錢德有自然不可能再找旁人詢問,他做事也謹慎,萬一被人瞧見了臉,事發以後告了官,他何苦做這陰私事,去紅招樓尋個歌娘子耍不好嗎?
說到底,還是色字頭上一把刀。
錢德有心裡這麼想,臉上表情越發兇狠。
張大娘子被嚇了一跳,轉念一想自己確實問得有些多,猶豫再三,還是貪心占了上風。
她閉了閉眼睛,道:「我同你說,那家住在淡水巷第三戶雜院,從大門進去左手第一間便是,你要是尋到他們給了好差事,一定要說我一句好話。」
錢德有斜著眼看她,臉上漸漸恢復平靜:「大姐哪裡人士?回去我還要同我們員外稟明,若是這宴會辦得好,說不定另有賞賜。」
張大娘子立即高興起來,她道:「我姓王,當家的姓張,就在甜水巷裡開漿洗鋪子,街坊都叫我張大娘子。」
她如此說著,又追了一句:「貴府若有漿洗的活計,也可以給我家,指定算你便宜。」
錢德有要到了她的姓名住處,心中有了計較,便再也懶得聽她廢話,擺手匆匆尋路,往淡水巷行去。
張大娘子見他這麼著急,心裡一下子便高興起來。
甭管街坊怎麼說,他們一家這日子眼看越過越好,她堂弟若是能接這份差事,還不得成了有名氣的酒食作匠,到時候生意肯定能壓過那小賤人。
張大娘子心裡別提多開心了,她哼著曲,轉身往家去。
另一邊,錢德有低著頭,悄無聲息來到淡水巷。
這個時候,淡水巷還是有些往來行人的,他貼著牆根走,儘量不抬頭。
一路來到第三戶門口,他便佯裝綁腿散了,蹲下身來把綁腿解開,慢條斯理重新系。
他手上動作不停,眼睛卻一直盯著門口左手邊第一家。
這一家正好有個臨街的窗,透過窗,錢德有能看到一個略高一些的人影來回走動,人影動了動,一會兒又有一個矮個兒的過來,兩個人便忙碌起來。
因著燭火影影綽綽,又因窗紙太過厚重,錢德有並未看清裡面人的樣貌幾何,但人影的高矮和他所知都對了上。
沈憐雪早在沈家時就生了個沒爹的雜種,那孩子如今也有七八歲,他不知道高矮,人群里匆匆看一眼,也看不真切。
但若是透過窗楞,看著大抵就是那樣。
錢德有越想越高興,越想越興奮,他蹲在那,仔仔細細把這雜院看了一遍,看鄰里都有幾戶,看人家窗戶里有沒有燈光,待到情形都摸清楚,錢德有便心情極好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