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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因何而受罰,柳四娘終究是罪有應得,我們只需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這時候,一直沒說話的沈如意開口道:「對呀,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是老話。」
她倒是比大人通透了。
裴明昉笑著看了一眼女兒,沖她點頭,然後才對沈憐雪道:「團團說的對,至於其他,那都是開封府的事,無論是你還是我,我們都只是看客。」
因為兩個人八年前那段過去,讓裴明昉如此痛苦,所以沈憐雪以為裴明昉便是那種極致高尚的道德君子。
在這些時候的相處中,裴明昉私底下從不會有那種生疏和冰冷,他甚至是溫柔而又溫和的。
沈憐雪對他的認識,就在一次次的接觸中改變。
只是她沒想到,裴明昉對於柳四娘的想法同她一致。
沈憐雪微微一頓,她看著裴明昉臉上的笑容,驀然一笑。
「是啊,她就是罪有應得。」
沈憐雪如此說著,同裴明昉相視一笑。
因這一笑,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急速拉近,沈憐雪整個人放鬆下來,裴明昉也伸手擦了擦汗。
沈憐雪這才發現,他還穿著斗篷,難怪熱出一頭汗來。
「裴大人,把斗篷脫下來吧,屋裡太熱了,走時再穿。」
裴明昉:「哦,好好。」
他磕磕絆絆說了幾個字,起身把斗篷脫下,這才長舒口氣:「我確實沒注意到自己還穿著斗篷。」
沈憐雪起身接過他手中的斗篷,掛在床邊的欄架上,然後便又坐回去,道:「那沈家現在豈不是亂了套?」
裴明昉道:「方言之過身,雖這他是沈家的贅婿,但因他有功名在身,並未改姓,名義上來說,他並非真的贅婿,因此也還算是方家子。」
「方家得知他是被柳四娘所害,而沈雨靈又失蹤,便一起圍堵在沈家,如今正鬧事,沈家現在的主事者,好像是沈六。」
這個沈六應該就是之前沈憐雪回去時見過的六叔,他是沈憐雪祖父弟弟的兒子,在沈家排行第六,也是這一代能在沈家說得上話,並且同沈文禮和柳四娘關係都不錯的旁支。
沈憐雪道:「方家不會善罷甘休,若是如此,那沈雨靈會離開沈家,倒是走了一步好棋。」
裴明昉點頭道:「她倒是機敏,在方家鬧事前先離開沈家,然後又找準時機昏倒在靖王馬車前,順理成章進了靖王府,之後若當真可以摸准靖王的心思,柳四娘的案子說不得會有另一個結局,而她自己同靖王攀上關係,方家大抵也不敢再上門,倒是一舉兩得。」
沈憐雪先是點頭贊同,片刻之後又有些疑惑:「可是……可是我總覺得,沈雨靈沒有那麼聰慧。」
「而且她絕非輕易便移情別愛之人,對方言之是很愛慕的,方言之前日暴亡,她今日便琵琶別抱,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裴明昉道:「裴府的暗探會一直盯著靖王府,若有大動靜,會稟報於我,但靖王府之內有何變動,就不好探查。」
「這倒也並非什麼大事,」沈憐雪笑著對裴明昉說道,「我大抵能猜到大人同靖王有些齟齬,所以把自己知道的都告知於你,這件事裡里外外都透著古怪,怕裡面有什麼變故,若是讓大人他處犯難,倒是沒這個必要。」
沈憐雪心思細膩,把一切都考慮周到,裴明昉剛才只是身上熱,現在連心也跟著暖起來。
她的話語猶如甘泉,滋潤了他乾枯而貧瘠的心田。
裴明昉起身,沖沈憐雪拱手:「多謝沈娘子為我著想,我會細細斟酌,此番夜深,便不再打擾。」
他說著,很自然走到沈如意面前,拿著旁邊的帕子給沈如意擦腳。
「團團,爹爹走了,你若有空就下午去家裡,我大抵都在。」
沈如意被父親擦了腳,盤腿坐在床上,笑嘻嘻看他:「好的呀,爹爹晚上早些歇息,團團就不送你了。」
裴明昉拍了拍她的頭,這就要往門口走。
「大人,」沈憐雪兩三步跟上去,「大人,斗篷忘了。」
裴明昉腳步微頓,接過她手裡的斗篷,掛在臂彎上:「多謝沈娘子,外面天冷,不用再送。」
沈憐雪輕輕點頭,還是隨手拽了斗篷同他一起出了門。
此時外面已經是滿天星斗。
銀盤高高掛在天際,又圓又大,瑩瑩月光映照大地,照亮了夜歸人回家的路。
沈憐雪沉默地同裴明昉下了樓,一路往門口行去。
裴明昉突然開口:「沈娘子,沈家的一切,你還想要嗎?」
沈憐雪微微一頓,但她沒有多做猶豫,直接道:「大人,我已經不是沈家人了,從族譜上除名的時候,我就沒想再回去。」
那個家對曾經的她來說是禁錮,對現在的她來說只是陌路。
裴明昉聲音淡定:「好,我知道了。」
沈憐雪一路把他送到門口,裴明昉回過神來,沖沈憐雪拱手道:「深夜寒冷,沈娘子快些回去。」
「大人慢走。」沈憐雪還禮。
裴明昉翻身上了馬車,先讓沈憐雪往家行去,待她上二樓進了房門,裴明昉才策馬而去。
回到家中,沈憐雪鎖好門,走到床邊坐下。
沈如意爬過來靠在母親身邊,道:「娘,高興就笑。」
沈憐雪抿了抿嘴唇,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