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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呀?」沈如意也問。
李麗顏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沈憐雪,眼眸中有著顯而易見的迷茫。
「是個……」她語氣弱了下來,「是個受了傷的女人。」
這麼黑的天色,之所以能認出來是個女人,只因她從黑色斗篷下露出來的那雙繡花鞋。
繡花鞋的鞋面漂亮而精緻,並蒂蓮繡紋在漆黑的夜裡閃閃發光,就如同天上繁星引人目光。
聽說是女人,沈憐雪也未立即放鬆警惕,她緊緊把女兒護在身後,手裡的菜刀也沒放下。
只不過,她往前兩步,走到了李麗顏身邊,踮腳去看。
那似乎確實是個女人。
她裹著斗篷,整個人藏在其中,顯得異常瘦弱,而且從她身上,沈憐雪能聞到血腥氣。
難怪李麗顏說她受了傷。
沈憐雪看了一眼李麗顏,李麗顏也看她:「如何?」
她在問沈憐雪救不救,幫不幫。
沈憐雪頓了頓,她知道不能惹麻煩,但若看到陌生姑娘在街頭受傷而不救,她的良心過不去。
說到底,無論什麼樣的境況,都不能喪失良心與善念。
沈憐雪咬牙:「先看看她是否醒了,問問她怎麼回事。」
李麗顏略鬆了口氣,她上前兩步,右手雖還捏著火鉗,左手卻輕輕拍了拍那癱坐在地的女子。
「醒醒,醒醒,」李麗顏低聲問,「你是誰?」
那女子似乎被嚇了一跳,她整個人都開始顫抖,少傾片刻,她慢慢縮了起來。
「我……我誰都不是,誰都不是。」她喃喃自語道。
她呢喃著,神態簡直有些癲狂,卻又有著萬籟俱寂後的平靜。
極致的瘋狂背後,是安靜如同深夜的沉穩。
李麗顏都不敢再碰她了。
但她越靠近她,越能聞到她身上的血腥味,李麗顏又有些擔心,只得硬著頭皮再問:「姑娘,你是否受傷?」
說起傷來,那姑娘倒是有些反應,她微微抬起頭,露出風帽下面蒼白的面容。
她無神的雙眸看向李麗顏,似乎在辨認眼前的陌生人。
「你……」女子有些遲疑,「你是誰?」
李麗顏見她還有反應,瞧著也還算正常,不由鬆了口氣。
她對略有些焦急的沈憐雪擺擺手,又回頭看向女子:「我是這裡的租客,晚上回來遇到你,怕你有事,便過來詢問。」
李麗顏畢竟經過大風大浪,她當年可是鬧到過縣衙里的,什麼沒見過。
就算當年在安家被安逸致毒打,她都能拖著病體回手,也正是因為她會回手,會鬧事,不顧臉面,不要什麼「安生日子」,所以安家才不敢再要她。
如今見了這女子,她是頗為鎮定的。
女子聽到她說租客兩個字,那雙無神的眼眸終於有了些許光亮,她求救似地看向李麗顏,問:「這是何處?」
李麗顏一看便知道她心中不安,立即道:「這裡是甜水巷,在汴河以東,再往前去是東角樓街。」
甜水巷或許不是人人都知,但東角樓街卻頗有名氣。
那女子一聽這位置,狠狠地鬆了口氣。
她這一口氣呼出來,整個人便往後一仰,昏死過去。
李麗顏一把扶住她,回頭看向沈憐雪:「怎麼辦?不能把她扔在這裡。」
沈憐雪想了想,道:「你若不怕,不如先把她救回家,待她醒來,我們問清楚再另行決定,如何?」
李麗顏勾唇笑了笑,她看著臉上皆是謹慎,死死把女兒攔在身邊的沈憐雪,卻知道她依舊是那個心軟善良的人。
越是經歷過磨難,越知道要保持善念,不會為黑暗所吞沒。
李麗顏得了沈憐雪的首肯,這才把火鉗子放回車上,走到那女子身邊彎腰抱起她。
她剛一使勁兒,便輕輕嘖了一聲:「好輕。」
這姑娘瞧著同沈憐雪年紀仿佛,面色蒼白,身量又輕又瘦,李麗顏隨手一抱,很輕鬆就能把她抱在懷中,直上二樓不帶喘氣的。
沈如意:「哇……麗嬸嬸可真厲害。」
李麗顏咧嘴一笑:「你先收拾攤位,我收拾這姑娘。」
她讓沈如意給她打開門,然後便進了屋,給那女子解下斗篷之後,她就把她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李麗顏這屋沈如意經常過來玩,知道裡面東西都放在何處,她跑著去尋了木盆,倒了水,七拐八拐端過來。
「麗嬸嬸,水來啦。」沈如意特別積極地說。
李麗顏看著撒了一地的水,無奈地接過水盆,把帕子扔進去浸濕,還要感謝沈如意:「謝謝團團,你真厲害。」
沈如意嘿嘿一笑,跑過去看那女子。
上一世,她的人生里沒有李麗顏,自然也不會有這女子,那時候母親咳疾久治不愈,正臥床靜養,她也不怎麼出門了。
因為不認識,也因為好奇,所以沈如意看得很仔細。
「麗嬸嬸,」她哎呀一聲,指著女子的頭道:「麗嬸嬸,這嬸嬸的額頭破了。」
李麗顏忙拿著帕子過來瞧,原來解開風帽之後,女子額頭上滲著血的傷口便顯露出來。
她面容慘白,嘴唇幾乎沒有顏色,一張臉只有巴掌大,即便昏睡著,也能讓人看出我見猶憐的傾城容貌。
是個嬌弱的病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