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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過,怨過,痛過,可我在你的陪伴下,自己走了出來,所以我已經沒有那些情緒了。」
沈憐雪道:「有點奇怪,但並不讓人覺得痛苦,反而如釋重負。」
「我確確實實不再為過去的事情煩憂,」沈憐雪臉上重新揚起笑意,「我現在想要的是把生意做好,租店鋪,開店鋪,努力賺錢,買一棟屬於咱們的宅子。」
沈憐雪聲音輕快,卻又無比嚴肅。
「在我心中,如今只想同你一起過好日子,前塵已逝,往事不追,向前看才是康莊大道。」
沈憐雪的性格,她天性中的堅韌和果決,在一次次的磨難中被催煉出來。
當壓制她的那些人都被她拋諸腦後,那麼曾經被壓抑的頑強就重新綻放出來。
沈如意呆呆看著母親,這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母親,也是最美的母親。
她比她想想的還要光芒萬丈。
沈憐雪看著女兒呆愣愣的表情,點了一下她的鼻子:「小丫頭,不是你要聽的,聽了怎麼還發起呆來?」
沈如意眨眨眼睛,踩了一下母親的腳。
「娘,你好厲害,」沈如意很堅定地說,「你比阿叔厲害。」
沈憐雪聽到她喊裴明昉阿叔,眼眸微微一晃。
她道:「如意,母親跟裴大人,那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無論我們是什麼樣的關係,但我是你母親,他是你父親,這一點改變不了。」
她沒有叫女兒團團,而是喚了她的大名。
「他是你的父親,裴家也是你的親緣,你若喜歡裴大人,認同他作為你的父親,那麼便大方地喊他父親,」沈憐雪笑著說,「那是你與他之間的事,是你們父女兩之間的親情,我不會有任何意見。」
沈如意眨眨眼睛,被母親說得頭暈,但大概的意思她卻懂了。
「我可以喊阿叔爹爹嗎?」沈如意問。
沈憐雪笑:「當然可以啊,他是你父親,你為何不能喊爹爹,我想裴大人一定會很開心的。」
沈如意點頭:「那倒是,他都哭了。」
沈憐雪:「……真的啊?」
沈憐雪沒忍住笑了:「你是不是逗他了?團團,裴大人的心理比我當年還脆弱,你不要老逗他。」
其實這件事情中,不能光以男女而定論,同樣被人所害,只因為裴明昉身為男人,他身體和心中的傷就被人忽視。
他所受的良心譴責十倍百倍於沈憐雪,以今日之情形來看,或許對於他來說,那一夜過去實在是天翻地覆也不為過。
自從懂事後,沈憐雪已經明白沈文禮和柳四娘都不是她的慈悲長輩,他們存在的意義,似乎只有無限地壓榨她,在沈家極盡所能的欺辱她,所以被這兩人所害,沈憐雪竟沒有多大感觸,只有刀終於落下的悵然。
懸在脖頸上的刀和落下來之後沒有殺死她的刀,她更喜歡後者。
但裴明昉面對的是相識十幾年好友的背叛,他的信仰頃刻間被覆滅。
加在他身上的心鎖牢籠,已經困住他長達八年之久。
沈如意動了動小腳丫,她仰頭看著母親,由衷道:「娘,你真的很了不起。」
沈如意頓了頓,她難得以一種成熟的口吻說:「換做是我,我做不到。」
做不到心平氣和地放下一切。
沈憐雪想了想,有些話她不能直白地同女兒說,最終道:「大抵是因為,我已經自己走出舊日的陰影,而且無論真相與否,我們的日子依舊過得很好,我對她們沒有那麼在意……不在意,就不會怨恨。」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你,是我們的攤子,是以後的店鋪,是未來的家,這些都沒有他們的存在,沒日沒夜的怨恨只會耽誤功夫,阻礙我們前進的步伐。」
沈憐雪看向女兒:「你明白嗎?」
沈如意歪著頭,她認真思索了好久,才點了點頭:「我大概明白了,但娘還是很厲害。」
沈憐雪笑了。
她的笑容,仿佛春日山泉化水,仿佛百花盛開,那一瞬間,從她身上感受到蓬勃的生機和力量。
沈憐雪想了想,最後說:「他們想要對你好,喜歡你,願意同你親近,那是因為你討人喜歡,因為你是你,娘也不會幹涉,不會阻攔,那畢竟是你的親人。」
不過短短几個時辰,沈憐雪已經把所有事情都想清楚。
沈如意看著母親含笑的眉眼,噗通跳進盆子裡,濺起一地水花。
她趴在母親肩頭,終於緩緩流出淚來。
她不是為了自己,為的是母親。
沈如意哽咽地說:「娘,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團團哪裡都不去,團團就跟著娘,娘不可以離開團團。」
小姑娘的眼淚落在她膝上,又濕又暖,妥帖了她的心,讓她真箇人都溫暖起來。
裴明昉的眼淚,他自己流出來,但沈憐雪的淚,卻是女兒替她落下。
貼心的小棉襖,沈憐雪最愛的女兒。
沈憐雪環抱著女兒,拍著她稚嫩的肩膀,輕聲細語哄著她:「好,娘永遠陪著團團。」
沈如意趴在母親膝上,使勁點頭,蹭得沈憐雪忍不住笑了:「好啦,莫哭了。」
把話都說開,無論是沈憐雪還是沈如意,都覺得神清氣爽。
母女兩個洗漱完鑽進被窩裡,沈如意就滾進母親懷裡。
「娘,我們來商量鋪子的事吧,我看那家蜂糖糕鋪子開年不會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