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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洗漱用水、香藥面巾、茶水早食的閒漢小廝走街串巷,為不願出家門的懶人送去過早之物。
而早早醒來,趕去上工的百姓們,則沿街買自己喜歡吃的早食,一路走一路吃,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對新一日的期待。
天光熹微,雲捲雲舒。
這是汴京每一個平凡清晨的縮影,也是每一個普通汴京百姓的日常。
繁鬧的城,給了維持生計的營生,也給了他們未來。
可就在這一刻,平靜的清晨被一聲怒吼打破。
那是個高大到讓人驚懼的漢子,他皮膚黝黑,脖頸上都是青筋,在這麼寒冷的初冬時節,他竟依舊穿著短褐,似乎根本不知道冷。
他那一雙牛眼,狠狠盯著王氏夫婦,似乎只要他們說出一個不字,他就要把這對夫婦當街打殺。
王氏夫婦的攤位距離沈憐雪的不過二十步,那邊一瞬間便亂起來,等候煎餅的食客們一下便四散開來,沈憐雪這邊自也受了影響,有那不著急用早的好事者便也不再排隊,竟是好奇過去圍看。
衛月嬌這的幾個食客也手裡拿著包子,起身趕過去湊熱鬧。
原本寬敞的汴河北街竟然擁堵起來。
衛月嬌見許多食客都去圍觀,自己也墊腳看了幾眼,見沈憐雪頭也不抬,還感嘆:「你倒是不好奇。」
沈憐雪抿了抿嘴,她只是沖衛月嬌搖搖頭,沒有多言。
她不是不好奇,她是根本不敢看。
那漢子比王矮子媳婦還要高一個頭,又高又壯,肌肉黝黑,高大到讓人驚懼。
便是沈憐雪已經不怕高大的男食客,心裡自動把他們分成食客,卻也對這樣的高壯漢子不自覺心慌。
沈如意悄悄握住她的手腕:「娘,他不會過來的。」
沈憐雪對女兒點點頭,甚至沖她笑了笑,安撫了擔憂的女兒。
那邊的熱鬧響動驚擾了所有的攤販,每個人都心不在焉,每個人都好奇到底發生了何事。
那高壯漢子叫嚷好多句,聲音又響又亮,沈憐雪粗粗聽了,便明白是怎麼回事。
原來,那漢子的母親昨日過來買煎餅,回去吃了竟是上吐下瀉,因原本身子便不算康健,年紀又大了,便一下子病倒,竟是虛弱昏厥,如今正躺在家裡靠湯藥吊命。
那漢子一看便是個孝順的,且性子蠻橫,見母親如此自然不干,問清自己媳婦便過來鬧事。
他也不是專為鬧事,把事情說清楚之後,他直截了當道:「你們這對賊夫婦,跟我去街道司說道說道,看你們這樣的攤位還能不能在汴京開張。」
他道:「打官司的錢,我出。」
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定要討個說法,定要給老娘要一個公道。
然而,他話說完後,王矮子媳婦居然一點都不怕,她尖厲的聲音在整個甜水巷響起。
「你怎麼就一口咬定是我們夫婦?這條街上賣煎餅的又不是我們一家,怎麼你老娘說是我家就是我家?對面還有一個煎餅攤呢!你怎麼不去找她?怕不是看我們夫妻好欺負?」
王矮子媳婦那嗓子,可是在淡水巷日夜吵架吵出來的,又尖又厲,聽得人耳朵生疼。
她再接再厲:「蒼了天了,你這不是欺負人嗎?我們兩口子老老實實做生意,便宜又實惠,人人都說好,怎麼就攤上這樣的事?怕不是別人以次充好,誣賴到我們頭上來?」
那漢子又急又恨,心裡煩悶至極,他從東邊來,自然先看到王矮子家的攤位,見人人都捧著煎餅吃,他便過來直接叫罵。
可被王矮子媳婦這麼一叫嚷,他腦子立即就有點混亂,蒙頭蒙腦不知要如何是好。
王矮子媳婦一看便知昨日是他母親買的煎餅,他同他媳婦都沒瞧見,根本不知道是哪裡買的,只知道是賣煎餅的。
她眼睛一轉,立即指著沈憐雪的攤位叫嚷:「都看看啊,這不是欺負人嗎?都是賣煎餅的,怎麼就盯著我們夫妻說事,我昨日一直在這擺攤,哪裡有年紀大的婦人來買煎餅,定不是我這裡買的。」
她聲音猛然拔高:「這位郎君,你別是看人家年輕漂亮,便不忍心去罵,過來專對著我們這樣普通夫妻折辱。」
別看她沒讀過書,卻是在巷子裡、在雜院中跟左鄰右舍吵嚷出來的。
她每一句話,都能引起圍觀百姓的好奇,讓人不自覺扭頭看向沈憐雪。
沈憐雪的攤位距離王矮子的確實不遠,也是賣煎餅,粗粗一看,不說一模一樣,也八|九不離十。
且她哪怕低著頭,也能看出年輕貌美,身形窈窕,是個頂漂亮的妙齡女郎。
只不過身邊領著個年幼的女孩兒,瞧著又是婦人打扮,行人便沒多在意。
這會兒被王矮子媳婦那麼一說,眾人心裡立即泛起了嘀咕。
就有人在邊上問:「郎君,你可知是哪家售賣?別胡亂冤枉人啊。」
更有好事的懶漢在邊上叫嚷:「瞧見小娘們漂亮,心軟了不敢欺負吧。」
「這小娘們一看就不是好娘皮,這般妖妖嬈嬈的,平日裡指不定做過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這一聲,把早就有些歪心思的流氓都逗笑。
「平日裡只見她帶著女兒出來擺攤,怕不是沒有男人,亦或者,」那人聲音越發猥瑣,「亦或者那小丫頭連自己的爹是誰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