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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要去看還有多少油果子,沈如意就道:「娘,還有二十七根。」
沈憐雪鬆了口氣,趁著這會兒沒什麼客人,對女兒道:「今日比昨日賣得快一些。」
已經有了兩日經驗,會從這裡經過並要上早工的百姓,大抵都會自己算時候過來買煎餅。
五更時人最多,但略等半個時辰之後,人便逐漸變少,左不過等上一盞茶的工夫便能拿到。
因此上工晚或者不需要出門上工的百姓,便都在這時候過來買早食。
今日會賣得比昨日快,是因為經過這兩日營生,喜歡吃煎餅的百姓也會同親朋介紹,加之她連續三日在這裡擺攤,路過的行人經常看到她攤子生意好,便也會過來嘗試。
如此一來,兩百份煎餅不過兩時辰就能賣光。
沈憐雪身體比較弱,這幾年操勞過度,體虛畏寒,加之之前咳症一直不好,夜裡難以安寢,面色就沒有那麼好。
前兩日,站到最後她自己都受不了,胳膊都要抬不起來,便覺得兩百份到了極限。
今日倒是覺得,還能再多堅持一個時辰。
沈憐雪對女兒道:「那咳嗽藥當真管用。」
她甚至都沒有吃滿十貼,只吃了三五貼的樣子,就徹底不咳了,就連喉嚨和胸肺都舒服許多,再沒往日的滯澀憋悶,舒暢許多。
沈如意特別得意:「我就說管用,娘聽我的就是。」
她這神氣的樣子,把等煎餅的食客逗笑:「囡囡,你可是當家的?你娘還要聽你的哩。」
沈如意非常得意:「可不是,我娘就聽我的!」
食客笑成一團,就連沈憐雪臉上都揚了笑,顯得沒有平日裡那般嚴肅。
就在這時,背簍里的油果兒耗盡,沈如意就大聲招呼:「油果兒沒啦,明日請早哦!」
排在最後的食客聞言就問:「可能到我?」
沈如意抬起頭,就看到一張略顯熟悉的臉。
她低頭算了算,才說:「能。」
很快就排到那人,因是最後一張煎餅,所以後面也無食客排隊,沈如意就總是忍不住看他臉。
年輕的食客便好奇地問:「囡囡,我臉上可是有什麼不對?」
沈如意搖搖頭,猶豫片刻說:「阿叔救過團團和娘親。」
她顛三倒四說了一下那日在南牌坊街前事,年輕男子才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那日有個狂人騎驢沖事,是我們家大人出手相救。」
年輕男子身穿簡單短衣長褲,腰間系帶,帶上掛劍扣,上面懸著一把長劍。
他衣著雖然簡單,但身上衣服乾淨,腳上鞋襪也是白潔如新,一看便非凡俗人物。
大抵是女兒同這人說話太多,沈憐雪也不由抬起頭來,往他面上掃了一眼。
那日她一直抱著女兒背對著眾人,這才看清來者樣貌。
年輕男子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長相稍顯清秀,眼尾帶笑,看起來很是和氣。
若是忽略他腰上的長劍和打扮,沈憐雪甚至以為他是個讀書人。
「多謝郎君搭救,」沈憐雪給他加了兩個蛋,把煎餅遞過去,「這是送給郎君的,感謝郎君仗義。」
男子大抵沒想到自己順手搭救還換得一頓早食,他接過煎餅,還是堅持給了錢:「不過順手罷了,當不得謝,我家中有規,不可貪百姓錢財,便白得個蛋吧。」
他說著便把銅錢放到笸籮里,取了煎餅揚長而去。
沈如意捧著沉甸甸的銅錢笸籮,小聲說:「這個阿叔是個好人。」
沈憐雪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從灶膛邊上取了熱水給她,讓她壓壓風,又從邊上的攤位買了三個胡餅,便同女兒回了家去。
之後幾日,沈憐雪嘗試做出了芥辣瓜,把它們切碎備用,若是有人要加就撒一些,吃不慣的就不放。
她每日的生意也逐漸穩定下來,一早上大約能賣二百五十份,偶爾會早一些收攤,偶爾晚一些,也大約在午時,倒是不耽誤劉二娘家做生意。
漸漸的,團團煎餅小有名氣。
有慕名而來的饕餮食客,有習慣熱騰飯食的老客,也有專為嘗奇特的芥辣瓜煎餅,一邊吃一邊迎風流淚的奇特品味食客。
當然,一開始提議要放芥辣瓜的郎君也如願以償,每次吃就都要加一倍的芥辣瓜,寧肯吃得淚眼汪汪也不罷休。
日子似乎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到了十一月初一,沈憐雪是粗粗一算,已經攢下將近四貫錢。
這比她當時從沈家帶出來的體己都多,那一串串的銅錢沉重厚實,讓她心中安定。
一開始她只是想擺脫讓自己疲累困頓的漿洗鋪,卻沒想到生意會這般好,食客們的誇獎和人們吃了煎餅之後的笑容,讓沈憐雪內心的膽怯慢慢被驅散。
她發現,自己似乎也沒那麼怕出門,也不會再懼怕陌生的世界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甚至不太會害怕年輕而高大的陌生男子,只要她不靠近他們,也不讓女兒靠近,她們似乎就很安全。
已經存夠四貫錢,沈憐雪便道:「得去給你九嬸嬸還錢了。」
一說起錢,沈如意立即便道:「娘,已經十一月初一了。」
沈憐雪微微一頓,隨即便反應過來:「你還是想換度牒?」
沈如意正襟危坐,一臉嚴肅:「是,一定要換。」